“是,她正是臣的表妹穆亲王的幺女婉绮格格。”
董鄂妃转身向顺治撒娇着:“皇上,您看这事咱们该怎么办?是成全那勇气可嘉的小姑娘呢?还是皇命难违,逼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呢?”
顺治宠爱地搂着她的纤腰,笑嘻嘻地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臣妾不敢,”董鄂妃微挣开他的手,盈盈下拜,风情万种地睨了顺治一眼,“不过女人最大的愿望是得选一个自己心爱的丈夫,硬要通女子嫁给不爱的人是件很痛苦的事,皇上您说是吗?”
顺治哈哈大笑:“好吧,你既然为那小姑娘求情,朕岂敢拂你的意?只要你高兴就好。”
“臣妾叩谢皇上。”董鄂妃又再盈盈下拜,这回她笑吟吟主动依偎进顺治怀里,纤纤玉手为他剥了一个荔枝,亲手喂进他嘴里。
明骥见大功告成,岂有不告辞之理,难道还继续留着看他们打情骂俏不成?!于是,他躬身行礼,准备告退了。
‘微臣叩谢皇上隆恩,叩谢娘娘玉成好事。微臣这就告退了。”
“且慢,改天宣那小姑娘进宫来,我想见见这勇气十足的奇女子。”说话的正是那娇柔动人的董鄂妃。
“喳。”
顺治则满怀不悦地说:“明骥,朕最讨厌人家威胁,也最讨厌收回成命,而你近来的表现让朕越来越不满意,偏偏这两项忌讳你都有份。朕不想再见到了你,五日后,你给朕准备好刺客的人头,若是拿不到的话,你准备你自己的吧!”
“喳。”事已至此,夫复何言?明骥快速离开御花园,隐隐约约还听到董鄂妃的笑声从湖面上传来,但他已无心聆赏了。
第九章
当明骥知道明珠把无欢激走后,竟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沉重的压力和死亡的阴影,当着所有家人的面前,高声咆哮着:“天啊,明珠,我从来没想到你竟然是那么自私、肤浅,而不知同情为何物的女孩。你知不知道你的一番话,就可以把我和小怜打人万劫不复的地狱中去?我和她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不到五天,不到五天我和她就要死啦,连最后一点相依相偎的时间你都忍心剥夺吗?”
明珠从没想过向来疼爱自己的哥哥竞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她泪眼汪汪备感委屈地哭了起来。
鄂比泰看不过去,出声斥责:“明骥,你是怎么了?为了一个女人值得这样骂你妹妹吗?什么叫没有多久好活了?我和你额娘都还在呢!讲话也不知忌讳。那女人走了就算了,省得我们为她心烦。”
明骥难忍心头的狂怒与激愤,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阿玛,额娘,恕孩儿不孝,恐怕无法再承欢膝下了。皇上下令一个月内若是无法捉到那刺客,就把孩儿和小怜双双问斩,现在距离最后期限不到五天了。”
“怎么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们呢?”鄂比泰震惊不已,跌坐到椅子上,脑中一片昏眩。明骥忙上前扶住他。
“阿玛,我也不想弄到这种地步啊,可是那刺客就好像突然失去踪影一样,找遍了整个京城也找不到她的人。我连她到底是不是绿柔格格也不敢确定。”
“是她,一定是她,我就知道她一定要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才肯罢手。”敏慈突然挣开了明珠和婉绮的扶持,颤抖地走向他们父子,“鄂比泰,我们连夜进宫去求皇太后,她会帮我们的,好歹你也算是皇上的亲叔叔,他不能这样对待我们的儿子。”
鄂比泰皱眉望着心力交瘁的妻子,再望着飘逸英俊的儿子,他的脸又白又青地抽搐着。
“天啊,上一代的恩怨就在上一代解决吧,我绝不会让我的儿子替我承受罪过。敏慈,你放心吧,绿柔要找的人是我,她迟早会现身的,到那时候,新仇旧怨我们再一笔笔跟她算,我不会再对她心软了。”他凄厉而坚决地咬着牙,这种神情反倒教人既安全又放心,好像所有的事都有了他挡着一般。
婉绮挑着犹在低泣的明珠,悄悄地退出房外:“你是怎么啦?惹出这么大的祸,现在要到哪儿去把无欢找回来呢?表哥对她是什么情形,你最清楚不过了,怎么还会怀疑她要害表哥呢?”
“我一时急昏了头,想也没想就说出来了嘛!”明珠为了这件事已被骂了好几遍,现在听她也这么说,小嘴一扁又要哭出来了,“婉绮,你看无欢会不会躲了起来,让二哥被问斩啊?”
婉绮左手一弯,狠敲了她一记:“你这小脑袋瓜在想什么啊?无欢当然不是这种人,我猜她一定是去找她师父,想办法救表哥。”
‘你怎么能肯定?毕竟谁都怕死,她也是人,怎能例外?”
“因为她爱表哥,能让表哥不死,就算要拿她的性命去换,她也会愿意。”见她还是一脸无法置信的模样,婉绮更加坚定地点着头,“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明白,沉醉在爱情魔力中的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就像我,明知道抗旨毁婚是多么严重的欺君大罪,可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
“你恋爱了?”明珠张着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咦,你没听说吗?表哥为我禀明了皇上,皇上亲口答允了;董鄂妃要传我进宫,她想看一看勇气可佳的小女人呢。”婉绮的脸上漾满了幸福的微笑,她拢了拢秀发,“现在,我也要为我的命运奋斗了,祝福我吧!”
§ § §
明骥纵马狂奔在这他早已来来回回搜寻过好几遍的大街小巷,也没有心情回头去看自己的坐骑沿途踏翻了多少小贩,更不理会有多少人在他身后叫骂指责,他只想尽快找回小怜。
他策马跃过北城门,来到那片辽阔的原野,对着四周的白云绿草,高声呐喊着小怜的名字,那声音破碎沙哑得几乎连他自己也认不出来了。他颓然坐倒在绿草如茵的土地上,苦恼地抱头忍受那锥心的痛苦。并非担心她一去不回,而是他希望她不要做傻事。
他太了解她了,这回她毅然决然地离去,不是去找她师父,就是贸然进宫去了。明骥真想当面摇醒她,“小怜,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呢?我们早已约好要同生共死!失去你,教我孤独地活在世上,岂不残忍?小怜,我不要这种安排。”
他悲愤地把脸埋进双手里,兀自咀嚼着内心的痛,当年若是他没有遇见小怜,或者那天晚上他不走进“红袖招”,也许到今天都不会明白原来爱一个人也可以那么痛苦。即使如此,他也绝不后悔,在扬州抱着昏迷的小怜时,他就感到了那份命运的牵绊。即使是在龙蛇混杂的“红袖招”,他也毫无困难、一眼就认出了他等候一生一世的恋人。这份爱来势汹汹,他毫无招架的能力,等他发觉时为时已晚,他对小怜的爱已经无法拔除了。
汉阳骑着马来到这片原野上,还未见到明骥的人,就先听到他那发自肺腑、嘶喊而出的话。他循声而来,亲眼目睹了明骥的挣扎与煎熬,突然明白了眼前的男人是如何地以整个生命在爱着自己的妹妹。
他蓦然放下了对满人的仇恨与敌意,真诚地伸出温暖坚定的手,抚慰地放在明骥的肩头:“她会回来的,不管她最后努力的结果是成是败,她都会回来与你共赴生死。因为,她绝不忍心看你痛苦。”
明骥全身一震,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眼眶中竟泛起点点泪花:“我不是怕她不再回来了,而是……”
“我知道,你怕她冲动地跑到皇上面前,求他开恩赦了你的罪后,她却难逃一死。”汉阳掀起衣衫下摆,也盘膝坐下了,“不瞒你说,在我知道她就是轰动京城、胆敢行刺皇上的刺客后,我就劝过她远走高飞,永远不要让官府的人找上。但小怜只淡淡一笑,她说能和你在一起一天,胜过一个人孤独地躲上十年。她爱苦了你,即使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活路,她还是宁可跟你在一起。而现在,你和她都没有多少时间了,她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离开?绝不会是因为明珠那几句的刺激,而是因为她想要救你,我和婉绮都认为她离开是因为她在想办法救你和她自己。但不论结果如何,她总会回来的。”
明骥默然了好一会儿,胸中涨满了酸楚的柔情,因为他的一番话,原本颓废的精神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对,我也应该努力,不能只让小怜一个人独撑大局!汉阳,多谢你了,若不是你的指点,我还在自怨自艾,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呢!”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你和小怜是我亲爱的人,我也不忍心看你们身陷绝境。而且,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你曾教过我的,忘了吗?”汉阳终于放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