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骥俯身吻她因缠绵了一夜略显凌乱的秀发,一股酸楚的感情令他骤然鼻酸。这种日子只过七天怎么够?他要过七个月、七年、七十年,这是在她面前,明骥不能提也不敢提的话。不为什么,只因他不想见她难过。
明骥轻轻地把依偎在他怀里的人儿挪了开来,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她昨晚累坏了,不仅去了一趟古都洛阳,还连夜奔驰回府。若不是明骥打算今早进宫,他也想多睡一会儿,不过也好,该做的事尽早做完,他也少一分牵挂。他草草梳洗完毕后,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才一关上门,便被明珠逮个正着:“二哥,额娘要你马上去找她,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明骥捏了捏她的脸颊:“知道了,小鬼,别吵醒了小怜,让她再睡一会儿,待会儿你再来陪她。”
明珠幽幽地叹口气:“二哥,你待她真好,令人羡慕极了,我将来找的丈夫能有你一半就好了。”
“请阿玛帮你留意吧,二哥是没办法罗。”明骥亲昵地搂住她的肩膀,边往西厢房走去,“将来你找个好夫婿嫁出去后,也要常回来看看阿玛额娘。别太淘气了,当心惹你丈夫生气。把你捉起来打屁股。”
明珠撇撇唇:“谁敢打我屁股?!我是你妹妹耶,你不把那人大卸八块才怪。”
明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来到敏慈房前,替她顺了顺发丝,整理一下衣襟,才慢条斯理地笑着:“小女孩长大了,以后不需要二哥跟在你后头为你收拾尾巴了。自己的事自己要拿主意,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后悔,这样才会快乐,知道吗?我和额娘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明珠“哦”了一声,望着语重心长的哥哥,颇为不解地皱着眉头,她见到明骥慎重地把门关上后,禁不住好奇地倚在门前,打算偷听他和额娘谈些什么。
§ § §
“额娘,听说您有事找我。”
敏慈这些日子担心受怕的,顿时老了好几岁,连头上都隐约可见几缕白发,看得他好不心疼,忙走上前蹲在母亲身前:“额娘,您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憔悴?”
敏慈抚摸着爱子帅气漂亮的脸庞,无限爱怜地说:“听说你和无欢同床共枕,这事是真是假啊?!”
明骥坦然地承认了:“确有此事,不过不像额娘想的那个样子。我和她是真心相爱,彼此相属,除了她之外我再也不会爱上其它人,而她除了我以外,也不会选择别的男人。我本想禀明阿玛和额娘,风风光光地把她娶回来,只可惜我和她都没有多少时间,能在一起一天算一天,形式对我们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敏慈非常不喜欢无欢做她的儿媳妇,不过身为一个母亲她还是不得不虚应几句:“明骥啊,你和她相爱是一回事,能不能让她归人我们族谱又是另一回事。她是个汉人,满汉不通婚哪,何况,你贵为贝勒爷,是要恭请皇上主婚、八旗同贺的啊!”
“孩儿完全明白,不过那刺客尚未捉到,孩儿不想再提此事,好吗?额娘。”明骥温柔地拍拍敏慈的手,孺慕之情使他备感心酸,只盼他死之后,鄂亲王府还能如往常一般平静肃穆。
“那刺客好狠的心!她明知道你喜欢那小姑娘,偏把她掳走教她武功,要她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再引诱你去爱上她,达到彻底复仇的目的。她好狠的心哪。”敏慈突然目露凶光,身子微颤地说出了她心中最恐惧的事:“明骥,我和你阿玛、无欢,还有你全都中了那女人的奸计了。你一定要听额娘的话,快把无欢送进大牢,赶快送走,否则我们全家都会死于非命。”
明骥抓住她的手,皱眉望着突然急躁发狂的敏慈,不知怎么办才好。
“额娘,您镇静点,额娘!”
“绿柔格格,绿柔格格来报仇了,只有她才有那么狠的心,才会设计让你爱上不该爱的人。你一定要赶快离开无欢才能得救。”敏慈狂叫了一会儿,心神逐渐平静了下来,“孩儿啊,你大哥不在身边,额娘能依靠的只有你了,何必为了一个女人闹得全家不得安宁呢?”
来不及了,明骥在心里想着,他安抚着敏慈:“额娘,您这些日子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吧,孩儿有事要进宫去一趟,回来再来陪您。”
听到这儿,明珠悄悄地退开了,她从母亲口中听到的消息远远战胜了她对无欢的好感,而明骥的不辩解更令她信以为真。她怒气冲冲地奔至明骥的房间,对正坐在镜台前梳着一头乌黑长发的无欢开炮了。
“说,我们家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师父和你,为什么要赖上我二哥?你知不知道我二哥待你多好,连睡醒了都不敢吵你,而你却要害他。”
无欢以为她已经知道了她和明骥没有多少时间好活的事,所以任她叫骂,绝不回嘴。
明珠见她默认了,更加信以为真,她把从额娘处听来的话全原封不动地搬了出来:“你那个绿柔师父教你来迷惑我二哥,让他爱上不该爱的人,从而破坏我们的家,是不是?她一定是在扬州就盯上我二哥,见他救了你才把你带走,让二哥内疚,觉得对你有所亏欠。等你犯下欺君大罪后,再让我二哥找到你。哼,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啊,偏偏我二哥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你,为了你连朝也不上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他的啊!”
无欢乍听到这事,如遭重击般的面无血色,她紧咬着下唇:“不,不是这样的,我师父她没有叫我来迷惑明骥,我和他全是情不自禁……”
明珠冷笑着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哼,你少在我面前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不像二哥那么好骗,被你三言两语哄得团团转。”
不可能,无欢兀自咀嚼内心的震憾,不可能的,但师父为什么从不和她说明来历?又为什么会这么巧就从京口把她带了出来?为什么一向严肃的她提到明骥都会眉开眼笑,仿佛已经落入她的圈套一般?为什么?这一切难道真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只等明骥一掉进这圈套,师父便能置他于死地?
无欢猛然想起明骥曾告诉过自己,皇上对他已不再恩宠,而且还对他大有疑心,这一切和包庇嫌犯大有干系,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了自己。难道真如明珠所说,这是师父设计的绝妙好计?
明珠望着她怔忡不已、渐渐失去血色的脸,心头一阵忐忑不安,但她仍硬起心肠来:“喂,我哥心肠好,不忍心送你进大牢。识相的,你就快离开他身边,不要把他弄得身败名裂,算我求你。”
对,找师父去!不管她是不是真设下了这圈套,找到她或许可以救明骥,找她去!无欢甚至没有听到明珠说些什么,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这间与明骥共处七个甜蜜日子的房子。
我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明珠凝视着她失神狂奔的背影,不停地问着自己,平常她绝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对她没有半点同情心呢?明珠摇了摇头,不解地坐在桌旁,不经意地看到了明骥留下的那张纸,上面写着:
小怜:
为婉绮一事再进皇宫,很快即回。等我回来,切勿离开,爱甚。
骥留
二哥,我做错了吗?明珠心里惶恐不安了。
§ § §
御花园里,顺治倚在湖边凉亭的柱子上,拿根木棍逗弄着架上的鹦鹉,一边冷冷地说:“明骥,距离一个月的期限不到五天啦,你为朕准备了哪个人头?是那刺客的,还是你自己的啊?”
“皇上,微臣今日来不是为了刺客一案,而是有一个请求,还请皇上恩准。”明骥依旧用那不卑不亢的态度侃侃进言,“臣请求皇上收回那道御赐穆亲王幺女婉绮格格和褚向霖完婚的旨意。”
顺治冷冷地望着他:“你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竟敢公然要朕收回成命。刺客一事都还没个了结,你还想让朕如何恩准你呢?”
“皇上,褚王爷素来行为不端,贪花好色。臣怕表妹婉绮会受到委屈,何况她年纪甚幼,不宜太早谈论婚事。”明骥见不远处有一小船慢慢划来,上面乘坐的绝世美人正是皇上近来思宠的董鄂妃,他忙禀奏:“臣不敢欺瞒皇上,臣表妹婉绮确是喜欢上了别人,她誓死不嫁褚向霖,扬言今生若不能和心爱的人相结合,还不如死了算啦。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就是选一个心爱的夫婿,而婉绮素来甚有主见,就连终身大事,她都已自己选好了。”
顺治还来不及说话,董鄂妃便轻轻柔柔地开口了:“哦!好有个性的小姑娘啊!”
明骥忙躬身行礼:“御前侍卫统领明骥参见董娘娘。”
“免礼,你说的那小姑娘当真不要皇上为她指定的亲事,而宁可自己去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