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懂,其实我……”婉绮猛地闭上了嘴,暗骂自己大嘴巴一个,只见到表哥一脸兴趣盎然的笑才醒悟了过来,忙掩饰着:“我已经十九岁了耶,不是小女孩了,都可以嫁人了呐。”
“的确,你已经不是那个老跟在我身后,吵着要骑马的小女孩了。”明骥温柔地为她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发丝,语重心长地说,“婉绮,听表哥一句劝,别和汉阳走得太近,他不适合你,他迟早要回扬州去的。”
太迟了,婉绮明白她的一缕情丝已全系在后院那个男人身上了。她眨了眨眼,掩饰眼中的脆弱,笑说:“表哥,你先管管自己吧!你瞧,姨丈在找你呢!”
明骥忙回头去看,岂知又被这顽皮的小妮子摆了一道,鄂比泰哪有在找他,他和许久未见的亲友聊得正开心呢!他连忙转身看向身旁的婉绮,见她已溜之大吉了,让他气得牙痒痒的。
宴会顺利地进行着。这是一个超出水准的热闹宴席,除了亲王身旁少数几个贴身侍卫外,没人知道这是一个设计好的擒的计划。但此刻已渐近宴会尾声,连卓尔莽都忍不住摸着他光溜溜的大头,挨近明骥身旁困惑不已地问:“贝勒爷,是不是咱们的计划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到这个时候了刺客还没有现身呢?”
明骥却捏着他的大手,低声地说:“稍安勿躁!我相信她就快现身了。待会送客的时候,先把厅中的侍卫撤出房里,故意露出个缝隙来,好让刺客有机会进到厅内。小心些,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不要乱了阵脚,知道吗?”
“喳。”卓尔莽忙着进行布置,在这宽广的大厅里来回不停地进出。
就在此时,侍卫们不着痕迹地退出厅去了,明骥心情复杂地看着计划一步步地被实现着。虽然他现在还在后悔布下这个计划,但实在太迟了。
突然间从屋顶上跃下了两个身影窈窕、打扮相同的蒙面人,两柄长剑分别从左右攻向鄂比泰亲王。明骥心中一凛,她终于来了!他轻吹了声口哨,挺剑便把左边那名刺客的剑术尽数挡了回去,而右边那位剑客和卓尔莽热烈地斗了起来。
无欢乍见到明骥出手,心中的狂喜无以名状。她不战而走,不经意竟看到了厅外站满了好几排持刀侍卫,心中大吃一惊,难道她那一小张纸,竟使她师徒两人葬身于此?她忙往师父那儿望去,只见师父力斗三人还犹有余力,而心烦意乱的自己又被明骥一剑剑逼往墙角去,和那天天坛上的情景竟一模一样。
明骥见她出手混乱不成章法,知她害怕,心中一软,手中的剑也留有回转的余地,不再苦苦相逼了。无欢此刻却剑法一变,犀利地直劈向他的左腰,把他逼向右方去后,不顾一切地挤到师父身边。
“师父,我们中计了!你快走吧!我先替你挡一会儿。”
绿柔何尝不知情况危急,只是她还没在鄂比泰身上刺上一两剑的,怎舍得离去?!手中剑法突然一变,专走偏锋,凌厉的剑法顿时逼走了两名侍卫,只剩卓尔莽一人在苦撑。
明骥见她凶辣的剑法,心中也是大吃一惊,忙冲到父亲身旁,帮忙抵挡。
“大家一起动手,把这两个刺客活捉生擒。”
无欢心乱如麻,犹在后悔自己的通风报讯,师父手上的箭伤还未痊愈,这里又危机重重,看来只有牺牲自己了。她一下了决定,剑法也使得如行云流水,大有流星飞雨的迅疾之感。她挥剑逼退了几位靠拢而来的侍卫,凑近绿柔的身边,趁她分心招架的时候,挥掌将她送出方外。
本来以绿柔的功夫,不会让她偷袭成功的,只是在她剧斗中无欢这一掌击在招与招间,分秒不差地借着她的剑气轻飘飘地把她送出了大厅。这一手今明骥也是大感意外,他忙令人拦截,自己猛出招意欲留下这名反应极快的女子。
绿柔本想再进厅去冲杀一阵,但见计划已经成功,也不再强求,随手砍倒几个侍卫,便跃向高墙,准备飘然远去。临去之前,她又回眸一眼,只见无欢已被明骥一剑刺中右胸,受伤倒地了,绿柔心中不忍,往日-一浮现在她眼前,那软软的童音……
“师父,你好厉害哦,可以飞得那么高,你教教我好不好……”
“师父。我在那山坡上采了好多草莓哦,我去把它们洗一洗,待会儿就可以吃了……”
她心中大震,抢过身旁一位侍卫手中的弓箭,架上了弓,一支破空而至的飞箭射中了厅中鄂比泰身后的墙上。鄂比泰只感到身旁一股劲风,吹得他的脸庞刺痛,那只距他不到两寸的距离的箭穿过他耳旁,射向身后的木墙,长箭尾端犹在不住的颤动,显然包含了极大的劲力。
绿柔高声叫道:“鄂比泰,你还记得这支箭吧!好好照顾我徒儿,否则我发誓要血洗你满门。”她掠过高墙,姿势曼妙至极,厅内厅外竟无一人留得住她;这倏来倏去的本领让人好生佩服。
鄂比泰更是震惊地望着墙上那支箭,心中暗道:“果然是她。”
而明骥也俯低了身,一把撕下受伤倒地的刺客面罩,他心中大惊,用一种沉痛而近乎怜惜的口吻说道:“果然是你。”
面罩一撕开,众人顿觉眼前一亮,这个女子面容清丽,艳美无双,好一个绝美的无欢姑娘。而明珠和婉绮更是瞪大了眼,好奇地看着明骥将如何收拾这个局面。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那逃走的女人逼你做的是不是?”明骥目光炯炯地望着她,把眼中的爱意小心地藏起。
无欢低垂着头,微蹙着眉头,右肩的伤口使她痛得弯下腰去,左手抚胸,鲜血不停从手指缝中流出,让人更觉得她柔弱可怜,一点也不像手执长剑的女杀手。
明骥静静地凝视着这张令他沉醉的容颜,一股揉和着痛怜与不安的情绪顿时充塞在他胸中,他把声音放得好柔:“无欢,你绝对可以相信我,把你一切的苦衷全都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的。”
无欢低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凄楚的声音全厅里的人都为之动容:“你帮不了我的。”
明骥还想再多做努力,又担心她的伤口,此时竟有人忍不住嚷了起来:“哈哈哈,恭喜贝勒爷了!这回立下了大功,把行刺皇上的刺客抓到了,确是不简单,对皇上也有交代了,这就把她送到宫里请皇上圣裁吧?!”
明骥循声望去,原来是浓眉髯胡、身强体壮的鳌拜。此人仗着功高位尊,与明骥素来没有什么交情,此刻插手此事,必然没安什么好心眼。明骥沉着地应付:“鳌大人,抓到刺客自然是蒙天之幸,圣上鸿恩,属下不敢居功。只是这刺客行刺动机不明,不应骤然进宫惊扰皇上,还是留在王府,让属下仔细盘问后,再恭请圣上裁决?”
鳌拜哼了一声:“明骥贝勒爷莫非是想包庇这凶手,让她躲避国法制裁?”
明骥双眉一扬,目光炯炯地望向鳌拜,那种不怒而威自然焕发的凛然气势使人不寒而栗:“鳖大人说的是什么话?我只不过是想把此事弄得清楚些,没想到竟使鳌大人起了不必要的疑心,倒让你把我给看小了。这样吧,若是这人在我手上给跑了的话,就拿我的命来换,你看如何?”
鳌拜一接触到明骥那森冷危险的目光立即打了个寒颤,但为顾及颜面还是硬着头皮,留下一句听来不至于显得软弱的话:“我们当然信得过贝勒爷的承诺,不过这女人心狠手辣,手段残忍,贝勒爷可得看紧些,免得又有一位八旗旗主冤死在她的手上。”
明骥胸中大怒,还来不及反唇相讥之时,鄂比泰却在此刻开口了:“鳌大人请放心,这刺客在我们府中,我们自然会为她的行为负责。也请诸位大人们宽心,我们绝不包庇纵容,但也不会冤枉好人。”
鄂亲王开口,鳌拜自是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忙堆满了笑:“那是自然,哈哈。”
府中顿时起了一阵送客之声,忙来忙去好一阵子了,只有明骥一直留心着无欢的伤势,见她昏厥了,忙将她抱起,也不避嫌地就冲进他的房间去了。
鄂比泰和敏慈见了这种情景,除了摇头叹息外,心头还蒙上了一层忧虑的阴影。明骥对那容貌极美的刺客显然大有好感,他的一切失常举动,亲如爹娘的他们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可是那女孩是钦命要犯啊!何况墙上那支箭,还在提醒着他们,那女孩和绿柔格格大有关系啊!这可怎么办才好?
夫妻两人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的神情,摇头又低叹了一声。
第七章
明骥将无欢放在自己床上,见那伤口血流不止,只好撕开她的衣襟,解下了她贴身的小衣。好在她昏迷不醒,正省去了那尴尬。他忙着检视她胸前的伤口,消毒敷药忙了好一阵子。等到他把伤口紧紧包住后,自己已经紧张得满头是汗了。他见无欢这身黑衣已是尘土血水混成一团,脏乱不堪,索性拿了自己一件干净的长衣,为她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