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得等他先洗把脸再说。老天爷!他被她整翻了。
走过去打开浴室的门。
“等一下——”莫愁儿急喊,想在他踏进浴室前警告他,浴室已被她改造过了,请不要太讶异。
可惜旭日理都不理她一下。他要是再听信神经病的言语,他就是白痴。径自走进浴室。
时间安静了三秒钟。莫愁儿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忍瞧见救命恩人的惨状,然后……
一连串的凄厉嚎叫从浴室不停地冲出来,音量之尖耸直欲轰垮整栋大楼。
慕容旭日——那个有“福”之人,正在亲身品尝“惊心动魄”、“肝胆俱裂”的滋味。
第二章
他很生气。
莫愁儿从他抽动的嘴角、青筋暴起的拳头、微颤的肩膀、铁青的脸色,仔细观察出他的怒火威力已逼近一○○度的沸腾点,下一秒钟,他也许会从鼻子中喷出两道火焰,将她烧成灰烬。
轻悄地后退一大步,尽可能地远离暴风圈,不是她胆小,而是任何一个意图探测火山温度的人都是笨蛋,而她——一个智商高达三百的天才科学家,当然不可能去做这等蠢事。
“你……还在生气吗?”五分钟后,她有些畏怯地问。
这不是废话嘛!旭日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刺激,他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她大眼瞪小眼,没有吐血而亡,只能说是老天厚待他了。
“你说,你来自未来?”如果两年前他的梦中情人可以是女儿身、男人灵魂,没理由时空穿梭不成立。只是……
老天!你未免太折腾我了,两年前那场颠鸾倒凤的刺激还不够,两年后,你再度恩赐我如此严苛的考验。
“我说过了,但你不相信。”她无辜地耸肩。
“我的浴室是怎么一回事?”硬磨出齿缝的声音还有丝颤抖。天可怜见!他吓得有够凄惨。
“浴室空间太小、卫浴设备落后,我只是稍微把它改造一下,洗起澡来会比较舒服。”
“那间浴室足足有六坪半,还小?”他按着额头,拼命揉捏太阳穴。不知道一瓶阿斯匹灵够不够止这个痛?“而且我连按摩浴缸都装进去,哪里落后?”
“才六坪半,连游个泳都不够。”她撇撇嘴。“还有那个按摩浴缸居然要自己动手调速度、水温,麻烦死了,我帮你改装的,只要你说句话,微电脑主动满足你的需要,如此方便,有什么不好?”.
“哪里好?”他激烈地喘了好几口气,紧紧闭上眼睛,浴室里那一幕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梦魔。
也许终此一生,他都忘不了,今天!他走进浴室,头一秒钟发现往常的雪白瓷砖变成大片热带丛林,树藤和莽蛇交插着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有一只果狸、两只狒狒和一头狮子在分享他的按摩浴缸:
第二秒,他被一只羚羊撞得飞起来,然后一只翼龙飞上来接住他,把他丢到一头暴龙面前。
第三秒,他开始尖叫,并且拼命地逃跑,而同一时刻,他悲惨地察觉,原本只有六坪半大的浴室竟然扩充到无边无际,任凭他怎么跑都逃不出这个荒诞、恐怖的梦魇,最后,他惟一能做的只有尖叫,不停不停地尖叫,直到她良心发现将他引出来。
“哪里不好?”她鼓起两颗原本就灵气勃发的大眼珠子怒瞪着他。“我把你那鸽子笼似的小浴室改装成又大又好玩的游乐场,你不感激我,居然跟我大小声。你知道全宇宙有多少人千拜托、万渴求我帮他们设计一些生活小玩意儿,我都拒绝了,我现在不要钱,免费帮你服务,你还有什么不满?”
“问题是,这里是二十世纪、不是二十五世纪。而我,最不需要的就是有人干扰我的生活。”
“迂腐。谁不想生活过得更好?这叫进步,不是干扰。”
“每一个世代有每一个世代的沿革,自有其传承的使命,一味的进步并不是绝对的好。你凭什么因为一己之需而改变历史?如果你过不惯二十世纪的落后生活,烦请自便,相信你可以来.自然也回得去。”
莫愁儿突然静了下来,大大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一抹裒伤若有似无地在底层浮现。
“你说对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你……”旭日不自在的手指在裤子旁的口袋边摩擦着。收起伶牙俐齿的她,看起来好娇小、好脆弱,浑似只易碎的瓷娃娃。“你……这么厉害……哪……哪可能回不去?”他干涩地说道,手指向浴室。才几个小时,她就能搞出这么一大摊“恶梦”,可见她的本领非凡,应该没有回不去的道理。
“如果我是一名逃犯,跑出来了,自然也就回不去了。”她笑得无奈,却也愤慨,那个罪名,她永远不会接受的。
“你……你真是个罪犯?”在她的怒眼横瞪下,他识相地改口——“呃……逃犯?”
“我没有罪。”她扳起面孔,一脸严肃。“我不承认那项指控,虽然我确实逃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也许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旭日直觉这女孩不可能犯下什么涛天大罪。
她或者称不上温柔娴雅、知书达礼,但她的个性还留有几分天真、单纯,观察她的言行举止,直爽且爱憎分明,一点都没有犯罪者常带有的暴戾之气,这样的女孩会是罪大恶极的吗?
“我造了一个人。”她的嘴角缓缓弯起一道优美的弧度,笑容里竟满是母性光辉。“用我的卵子和异星生物合并,史上最成功的‘人造人’——白告。”
“你说你造了什么……一个人,活生生的人类?”他微眯起眼,周身隐隐迸发出一团怒火。
“对啊!你在生气吗?”
“你怎么能够随便造人?人类是可以让你像猪狗牛羊一样随便造来玩的吗?‘人造人’那就跟你生了一个孩子相同,有责任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也发火了。大家都认为她造人是在玩,的确,有一小部分是因为她寂寞,想要人陪,才致力于研究“人造人”。
然而更大部分的原因是她要一个孩子,来自于她,承袭她的血缘,可是她却只能身不由己地任研究院安排,远离正常家庭,保存她的天才脑子,换过一个又一个肉体容器,处在那种情况下,她能怎么办?
她创造了白告,而他是她这辈子惟一的儿子,她教他知识、做人处事,他们相依为命、彼此共生,而当地球警备队寻来,不由分说将他们强迫分开时,他们拆散的是一对母子,而不是科学家与她的实验品。
“白告是我的儿子,我爱他甚于这世间的一切,他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你怎能说我没尽过为人母的责任?”
“你们……”他不了解这种情况,然而她的泪却烫痛了他的心。“但‘人造人’毕竟是违法的。”
“那我问你,一个执意做单亲妈妈的未婚少女,她到精子银行去取得某人的精子,然后生下孩子。这样她做的事违法多少?”在二十五世纪,这种事是列法实行的,只要有兴趣,任何人都可以这么做,然而他们却容不下她和白告,原因何在?
“这……”旭日知道这其间有很大的差别,可是她的说法却让他哑口无言,这两件事情在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分,尽管在道德上,他强烈地认为两样都不行,但他却不能以此责怪于她。
“让我告诉你吧!她们之所以合法,是因为她们生下的是人类的孩子,而我创造的是一个地球人与外星人的混血儿。白告拥有我的绝顶聪明,同时具备了他父亲那一族人的超能力,他的肌肉强度、运动能力、恢复功能是一般人类的五倍,而且他可以自由来往于亚空间,等于他不需要任何机械就能够任意穿梭时空。他们惧怕他的能力,而这就是我违法的原因,你明白吗?”这个答案是她在被关了近四百年后才领悟出来的。
而最令她无法接受的是,当全宇宙都赞成外族通婚的同时,把她送去接受最新教育的地球母星却是惟一排斥此项政策的星球,他们崇尚外来的文化,拼命想要跟上别人的进步,而骨子里又死硬不肯改变,自存优越感地认为地球人才是全宇宙最好的,排斥外族人,甚至混血儿。
这到底是怎么一种矛盾的情形?她不明白,只是气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他无可奈何地苦笑,这种事情历史上斑斑若揭,“魔女猎杀”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而她一个天才科学家居、然会犯下如此可笑的“罪恶”,是因为天才与现实的脱节吗?搞得她天真若此,他同情她的单“蠢”。
“我明白,而这一点都不奇怪。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遇到这种事的人,难道你一辈子只读科学,连半点历史都不看?”
“你这个差劲的家伙……”她唾弃他的冷漠,然而——天知道,她受够那些无谓的指责与怜悯了。他特别的反应无疑地给了她一个宣泄管道,她先狠狠踢他一脚,看到他皱眉歪嘴地抱着脚乱跳,忍不住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