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儿——”旭日迅然惊喊。
一阵刺破入耳膜的尖锐煞车声随之而起。
她慢一步地抬头,看到一辆失控的游览车正朝两人立身之处冲过来。
“闪开。”伴随着他撕心裂肺的吼声,愁儿轻巧的身子被推得飞了起来,跃过路面,和游览车间不容发地擦身而过,摔进山壁旁的小涧道里。
“旭日——”被山泉溅得一身湿的愁儿在脚踏实地后,迫不及待站起身,正好看到旭日被游览车撞得飞上半空中,身子直朝山谷里坠落。
“旭日!”哀嚎似老猿啼位,断人心肠。愁儿挥洒着满腔热泪焦急地爬出涧道,朝谷边奔去。
方才跃过她而去的游览车并没有因为撞到人而停下来,依旧歪歪斜斜地急冲了两、三公尺,猛地撞上山壁,再弹向谷边的大树,车体在巨烈碰撞中引出火花,紧跟着一声轰然乍响,双层巴士断成两截,变成两颗硕大的火球滚落山谷。
半空中犹自带着许多火星和肉片细细飘落,随着火球经过,升起偌大的浓烟,只眨眼间,便将大片清朗的天空遮蔽成阴暗的黑幕;鲜血与悲哀、惊嚎与痛苦……
绝望的色彩重重泼洒在这块美丽的青翠里,空间里只剩下——死亡。
愁儿目瞪口呆注视着整件悲惨车祸的发生,就这么转瞬间,那是多少人命的失落,她愣愣地趴在山道旁,旭日的身影已不可见,刚才还谈笑风生、意气昂扬的男人,就如此轻易地从她的手指中散了开去,化在烟尘里,与她天人永隔。
“不——”呕心泣血的呐喊为这片焦黑的大地添上更多的凄风苦雨,千言万语的心痛与哀伤岂是那点点的珍珠泪可以诉尽,她的爱、她的心正随着他的消逝活生生地死去:旭日……她唯一的爱人啊——
虽知颠倒历史不可为,但……她毅然取出怀中的黑盒子,无尽的炼狱她愿意去,只要上天将他还给她,任何的苦,厅般的罪,她甘之如饴,如若不然,拜托!请带她—同前往吧!
将黑盒子的能量开到最大,白色的巨大光柱冲天而起,往事像录影机倒带般一幕幕地回归:火球滚上来了、断成两截的车子再度合一、旭日从山谷下飞起来、她上升的身子归回原位、煞车失灵的车子倒退到山坡上……
就是这里了,她让回转暂停,身子凭空移转入游览车,检查车子失控的原因,煞车油和煞车带都有问题,但她没有时间更换了,使命地扳紧手煞车,让车身摩擦山壁增加阻力,车速很快地减缓,而旭日的步行轨道就在眼前。
“快啊!停车,拜托……”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索性让车轮卡进山涧里,巨烈的摇摆让整辆游览车上下跳动了好久,三、四十名游客齐声发出恐惧的尖叫,几乎将车子震翻过去。
“停啊——”她猛地嘶声呐喊,手煞车扳到底,就在旭日的脚跟前,它终于撞上一颗突出的山石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
“旭日!”捧着一颗惊魂甫定的心脏,她半跑半爬跳下车子,直朝他奔去,谁知发生过的历史竟再度重演,停得不甚紧靠的游览车又前滑了尺余。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旭日一把推开她,绵弱无力的车体轻轻擦过他的身子,直将他挤落山谷,摇晃的车体子总算安稳地停了下来。
只这么两、三步的距离,他又从她的手中飞走了。
“旭日——”她豁出命去,极力往前扑,捉到他的衣袖,但下坠的力道却把他们的身子一起往前拖。“呃!”她抵挡不住地心引力强大的拉力,手中的衣袖倏然裂掉……
“旭日——”伴随着一声肝胆俱裂的嘶吼,血泪如花在空中飘散,她想也不想随他跳落。
“愁儿……”他又惊又怒地望着那紧随着她坠下的人儿,小笨蛋正不停地靠近他,她居然想陪他一起死,天……愁儿、愁儿、他的愁儿。
“旭日!”她一手前伸,尽量靠近他;一手死命地扳着黑盒子,再一次,拜托,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让时光回到游览车上,这一次,她会仔细停妥车子,绝不会再出意外了。
黑盒子闪出了几点白光,又倏然熄灭。“拜托!”她在心底恳求,将能量开到最大,无奈超用的能源是再也唤不回了。
如果她不试图颠倒历史、如果她不贪心地想救游览车里的人,又救旭日、如果一开始她就舍弃游览车,将救援的目标锁定在旭日身上、如果……只是再多的如果都改变不了注定的结局了,旭日……
他的手终于抓住她了,迫不及待将她带进怀里,滚烫的泪烙印了她的颊,感谢上天的成全,他永远不再放开这双手,天上、地下只愿与她同行。
她哭倒在他的臂弯,感受到他深切、浓烈的爱满盈了她的身躯,活着的理由、成长的代价、所有曾经受过的苦……立刻都有了答案。
是他、全是为了这双有力的手臂、这个挚爱的情人,她超越时空、离经叛道只为找寻的人生至爱。
悄悄地,她咬牙捏碎了怀中的黑盒子——“白告!”
她蓦然朝天大喊,再也回不去二十五世纪也没有关系、再被捉回去关四百年也无所谓……过往的一切,她都不在乎了,只要他,只要旭日能够平安……
拜托了,我只能靠你了,白告——
突地,一阵狂风挟杂着雷霆万钧之势猛烈袭来,两具下坠中的身体态势倏缓,像羽毛轻飘落地般,直隐没在青山翠谷中。
揽山翠谷里,一块平坦的草地上睡了两个人,正是大难不死的旭日和愁儿。
“我们获救了。”他睁开迷潆的眼,满腹疑问地迎上一名白金色头发、碧绿眼眸的男子。那双绿眸像是热带丛林一样无尽的幽邈、深邃,而且——危险。
当男子的手试图碰触旭日怀中昏迷过去的愁儿时,他立刻拍开他。“你想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男子的嗓音低沉而森冷。“你是谁?为什么会跟小愁在一起?”
“我是愁儿的丈夫,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旭日突然发觉,他非常不喜欢这个男人叫愁儿名字时,那股亲密劲儿。
“丈夫。”男人森冷的表情稍退,一抹邪笑倏忽出现在他脸上。“凭你也想当我的父亲?”
“你说什……啊!”旭日灵光一闪,恍然大悟说道:“你是白告,愁儿的大儿子?”
“我可不承认这个没用的女人是我母亲。”白告挑高一边眉毛。什么时候开始?科学家和她的实验品之间,也有亲属关系了?
“嘿!还想赖?你刚才明明说,不要旭日、我的丈夫做你父亲,不就等于间接承认我是你母亲。”愁儿不晓得什么时候醒了,正睁大一双秋瞳,直瞅着白告瞧。
白告嘴角的邪笑突然隐去,微眯起双眸,窜烧的火苗儿狂烈飙出,肃杀之气笼罩全身。
“不管你是不是我母亲,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眼前最大问题是,那些家伙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起身,指着远方一股急奔而来的雷声轰动,随着黑盒子破裂放出的巨大能量,不仅引起他的注意,连“地球警备队”也寻线追来了。
“他们始终还是不肯放过我。”愁儿叹了口气,转身面对旭日。“只是连累你了。”
她伸出手不舍地抚上他的脸,难道他们真注定了今生无缘?否则为何相处的过程中,总是如此难关重重,她好心疼,他为了她吃尽苦头,这般深情,叫她该拿什么来回报?
“和你在一起的这两个多月,是我今生所经历过最快乐的日子。”他满足的微笑中没有遗憾。
幸福的定义人人不同。有人爱华厦、有人贪美食、有人喜金钱……然而对旭日而言,能够和愁儿在一起,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你真笨。”她忍不住骂他,又哭又笑,倒进他的怀里,紧紧环住这具给她温暖;使她重生的躯体,他的热情、他的温柔、他的挚爱……这一切一切,她要用她的双手、双眼、以及所有的感官,将它们深深刻印进她的心坎里,上穷碧落下黄泉,永志不忘。
然后,她猛地咬牙,一记手刀使劲劈上他的后颈。
“带他走,保护他,永远别让警备队的人伤害到他。”
她站起身将旭日推给白告,只身冲向追兵,没有回头、不能回顾,但她仍旧忍不住刨心的痛苦,一边跑、一边让滚烫的热泪湿了满颊、永别了旭日、永别了我今生唯一的爱……
“愁儿……”旭日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体内所有的力气在刹那间被抽光,只剩下一具空空洞洞的肉体盒子,生命紧随着她的远离而流失。
他想救她、他要救她,然而他却连伸出一根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他不是向来都能掌握住一切吗?为什么在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