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峻悄悄地向他比出一根中指,双唇轻启,无声地吐出一个“FUCK”的嘴型——老大!你陷害我。
旭日理所当然地点头,晶亮的虎目里连半丝愧疚都没有——甘愿点儿,谁叫你是人家的小弟。
严峻还没来得及抗议,梁尚升首先受不了了,他好歹是一家大饭店的老板,怎堪人家如此忽视对待?
“慕容总经理,不熟悉的事,还是不要轻言尝试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可就太划不来了。”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年轻人就是要敢冲敢拼,才能一代新人换旧人,闯出一番名号,梁董,您说对不对?”
不用怀疑,这么尖酸刻薄的话绝对不是出自旭日之口,除了那个口舌毒辣的慕容晓月不会有别人。
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到的,早不插嘴、晚不插嘴,偏偏选在梁尚升快被激得爆血管的时候,进来煽风点火。
旭日含怒地瞪了他一眼,暗怪小弟说话不留口德,把情面给做绝了。
“梁董,这笔CASE我们会小心经营的,若有任何不周全的地方还请梁董不吝给小辈们指教,我这就请严经理带您参观我们的准备工作。严经理——”旭日伸手招来严峻。
他已经很大方造了座大台阶给梁尚升下了,希望老家伙识相,不要倚老卖老、自取其辱。
“你……”梁尚升一根控诉的粗短手指在旭日冷然、不动如山的寒眸逼视下,愤恨地收了起来。
有些人就是有那种气势,光一记森寒的目光就足以叫人心惊胆战,而这种人通常也在身上贴了“惹不得”
的标签,想惹他的人,不妨先掂掂自己的分量,不想死得太惨的话,最好识相点靠边站。
梁尚升很悲惨地发现,他今生最大的敌人——慕容旭日,就是那种人。相较于严峻外表的冷酷、晓月表现出来的尖锐;他的冷凝、沉静,无疑地给人更大的压力:说白一点就是——会叫的狗,不会咬人;至于那些安静的……哼!
“不用了,我还有事。”梁尚升来得突然,去得也迅速。慕容旭日不是个用寻常方法可以对付的商人,他要回去思考另一个完美计策打败敌人。
“老小子一肚子鬼,大哥,你要小心一点。”晓月对着那坨又圆又短的矮小肉团大做鬼脸。
你才要小心一点,你这张嘴再不节制点儿,早晚要得罪人。”卸下公事面具的旭日另有一番温和表情,尤其面对这个与他一胎双生,古灵精怪的小弟,他对他是十分疼爱的。
“哦!”晓月浑不在意地耸耸肩,他这大哥就爱教训人!“大哥,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顺便利用午餐时间,将老娘交给他,诱哄大哥早日成家立业的念头,砸进老大那颗又硬、又臭的化石脑袋里。
“买回家吃吧!”旭日想拉晓月一起走,有第三者横着,愁儿或许会给他留点情面,自动解除“楚河汉界”的禁制,希望如此喽!
上帝明鉴!他已经受够这样天天冷战的日子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那是他的家耶!为什么却由得她在他家里作威作福?他应该有权利赶她出去的,可是……
唉!不提也罢。总之他那颗埋藏在心底角落已久的良心,好像被她不知天高地厚的热情给挖掘出来了,他居然会觉得赶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出去有愧于心,果真病得不轻。
“总经理,您好像忘了下午还要开会,而现在已经一点了,难不成您老下午要跷班?”严峻古怪地笑着,对于上司每天回家吃午饭大感兴趣,老家伙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旭日点头,认真且严肃地重重拍了严峻肩膀一下。
“我们应该有更符合经济效益的方法来解决这种每个礼拜的例行业务会报,你想个好计划出来吧,下个星期一交给我。”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走了。
没有预警的,他突然厌恶起这种麻烦、复杂的工作,为什么要时时刻刻把自己逼得紧紧的?商场打滚多年,连他都不知不觉变得拐弯抹角,生活其实可以更简洁、更单纯的,有一个想法在他脑内成形,而推动这个想法实现的那双手仍隐藏在迷雾里,是谁呢?他有一种预感,日子就快变得不一样了。
“好无聊喔!”愁儿无精打采地擦着旭日停放在地下停车场的车子,玻璃已经亮晶晶了,整台车体纤尘不染,又一件工作被她完成了,但烦闷的感觉仍然沉郁心底。
其实早在三天前她就开始后悔和他吵架了。一个礼拜前那场银行抢劫的新闻犹在各广播媒体上炒作,并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脑筋动得快的商人甚至制播起寻找“神仙”的特别节目以提高收视率,还真的有不少混蛋去冒充,整座夏威夷本岛好像陷入疯狂的漩涡中,所有人都发神经了。
她也渐渐地察觉到了自己的莽撞,起初的好心,变成了一个大灾祸。唉、人性真是一种复杂的东西,怎么会这么麻烦呢?她搞不懂。
但显然地,旭日说得对,以她这种冲动的个性,早晚害死自己。或者她该学学他说的“凡事三思而后行”,可是她对二十世纪的一切是如此陌生,就算想思考也无从思考起啊!
笨旭日!不知道他那颗鲁直的脑袋是怎么想的?她在他家里胡作非为,他居然无动于衷,也不会抗议一声,只要他一说话,她就可以告诉他她的想法了,但他沉默,她就没辙了,单纯的脑袋、配上一张直刺剌,不懂得拐弯的嘴巴,她真不知该从何说起?最担心的是一开口两人又要吵架。
唉!与人相处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有没有一种更简单的方法可以彼此了解呢?
她弯下腰,连车子的轮胎都擦得干干净净,没办法,太闷了,不找点事做快无聊毙了。
远远的,一阵轮胎摩擦柏油地面的煞车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猛一抬头,旭日那辆宝蓝色的积架映入眼帘,糟糕!擦车擦得太入神了,忘记十二点一到,他就会买饭盒给她吃。
急忙收拾好水桶、抹布,得乘着他还没看见她之前溜回公寓,不然让他看到她又私出家门,恐怕又要发脾气了。
“慕容太太,洗车啊?”一个中年男人满面笑容地挡在愁儿面前,是隔壁B座的汤臣先生,刚和老婆离婚,每天上午都来陪愁儿洗旭日的车,不过他今天似乎迟到了。“对!呃……我先走了,再见。”看见旭日的车子已驶过管理室,愁儿再顾不得和邻居打招呼,三步并做两步钻进电梯,老天保佑!旭日没看到她。
咻一声,旭日奇准无比地将车子正确无误停进车位里。
晓月首先跌跌撞撞地摔出来,虽然早知道老大开车又狠又猛,但像今天这样不要命地横冲直撞,他还是头一次见识,吓得他脸都黑了,一脚踏实地,立即趴在车轮边,呕得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
到底是什么天大地大的鸟事?能惹得向来冷静的大哥,如此捉狂枉顾兄弟性命安全。
“大哥,你赶着捉奸吗?车子开那么快,也不怕交通警察开单子。”才刚缓过己口气,晓月又马上恢复促狭本性。“捉你老婆吗?”旭日寒着声音,冷冷瞥了晓月一眼。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干么?吃了炸药啦?”晓月低声咕哝,却也没胆在大哥生气时轻触其锋。
旭日铁青着一张冷漠的俊容下得车来,漆黑如暗夜的阴鸷眼眸瞬也不瞬直瞪着隔壁车位的外国男子。身为标准都市人的他,并不认识他的邻居,但如果他没有看错,刚才与这家伙谈话的女人,其背影像极愁儿。
说不出他现在心里的感觉,好像有一锅热滚滚的沸油正狠狠地浇上他的心窝,已经跟他冷战了一星期的愁儿,七天来他们不曾交谈过一句话,尽管他对她的衣食住行照顾得无微不至,小顽固依然坚强着她的原则。好,无所谓!他欣赏有个性的人,但她怎么可以利用他不在的时候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这真是太过份了。
“慕容先生,给太太送饭啊?你今天回来得比较迟喔!”汤臣先生仿佛没看见旭日火冒三丈的怒容,仍秉持着美国人自由、乐观的天性,开心地和邻居打招呼。
“太太。”旭日还来不及对这意外的消息做出反应,晓月首先惊呼了出来。“大哥,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你闭嘴!”旭日懊恼地啐了弟弟一口,隐约猜到这位美国佬口中的“太太”指的八成是愁儿,可是他们还没结婚啊!这中间究竟有什么误会?“你真有福气,娶到一个好大太,每天早上你一去上班,慕容太太就提着水桶下来帮你洗车,你看,”汤臣先生伸手拍拍旭日另一辆黑色的BMW笑道。“慕容太太连腊都帮你上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