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指甲太长了嘛!”他伸出手指给她看。
原本在美容院保养得光滑亮丽的指甲像狗啃过似的,东断一截、西裂一点,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惨不忍睹。
“你怎么弄的?”她心疼死了。
“前天做早餐时弄断食指、昨天大扫除又断了中指和小指、晚上你从梯子上跌下来压断两根,然后……”
“别数了!”苏珊娜拉他坐进车子,吩咐司机开往公司,从车里的小档案柜搬出一个化妆箱,里面保养品、彩妆、配饰、针线,一应俱全。
“没空去美容院了,我帮你全部剪短。”她找出小型指甲剪替他修指甲。
一路上还不忘叮吁:“到了公司千万别嬉皮笑脸的,遇到不懂的事就推给我,小心不要露出马脚。”
“人格保证!”凯宾拍着胸口,自信满满的样子。
“如果你还有人格的话?”苏珊娜瞪了他一眼,指着十字路口对面一幢十层高楼道:“公司到了。”
“了不起,真壮观。”凯宾步下车,和苏珊娜站在一起,两人一式的白,同样剪裁的西装外套,倒有几分情侣装的架势,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我喜欢大家以钦羡的眼光看我,和我们。”
“唉!”苏珊娜叹口气。“到了公司就别再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事。”
“人不风流枉少年。”虽然被她拖着走,有失颜面,但凯宾看到公司接待人员仍不忘打招呼。“大家早!”
“你不要招蜂引蝶……”苏珊娜还没说完,背后传来“咚”一声,一位美丽的接待小姐直挺挺昏倒在大厅上。
“她怎么了?”被拖进电梯后,凯宾不解地问。
“贫血。”她按下十楼的钮后,便利用时间,帮凯宾整理门面。
到了十楼,凯宾和苏珊娜步出电梯时,正迎上一名两手抱满文件的助理。
“辛苦了。”凯宾走过去拍拍助理的肩,苏珊娜瞧得发昏,忙又拖着他走。
猛地背后传来文件落地的声音,就见助理目瞪口呆地楞在原地,被什么吓到似的。
“唉呀!”凯宾好心地想回去帮忙。
苏珊娜即时拽住他的胳臂,低吼:“别多管闲事。”
他一头雾水,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暴血管。”苏珊娜没好气丢给他一句。
凯宾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硬被拉进办公室。
十楼主要是管理部门,偌大的办公室里人人埋首工作,好不努力的样子,他低声在苏珊娜耳边夸奖道:“你的公司果然了不起,每个人都很认真工作,没有一个人偷懒,我从没见过工作效率这么集中的公司。”
苏珊娜脸上阴霾尽扫,高兴地笑着,这家公司她花费了无数心血,严谨的纪律和认真的工作态度,是她最引以为豪的地方。
来到总经理室门口,凯宾突然高举双手大喊:“大家辛苦了!”
砰、砰、砰!
在他友好的问候声后,响起了一连串文件落地、椅子翻倒、杯子破裂的声音,就像被台风扫过一样,整个办公室人仰马翻。
“我说错什么吗?”他疑惑地望着苏珊娜。
她拍着额想撞壁,多年来辛苦维持的严肃形象,才五分钟全给他毁了,她一把将他拉进总经理室人用力甩上大门。“我告诉过你,别嬉皮笑脸。”
“我没有啊!打个招呼罢了,不对吗?”他拨开百叶窗,瞧着外面一片狼藉。
“他们怎么了?”
“中风!”她咬着牙,两个字迸出齿缝。
“啊?”他本来想问:“怎么你专请一批老弱残兵?”但在对上她冒火的眼神后,他忙乖乖坐到沙发上去,不敢再随便说话。
助理小姐敲门端进来两杯咖啡,先送到凯宾面前。“总经理请用。”
他望向珊娜,直见她点头,才小心翼翼接过杯子,轻啜一口。“很好喝,谢谢你。”
铿!助理小姐手上另一杯咖啡给地毯喝光了。“我……”她像是犯了滔天大罪,抿着嘴就要哭起来。
“唉呀!烫到了吗?快去冷敷……咦?你干什么?”
那可怜的小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只差没磕头认错。
“伤得很严重?手是不是很痛?你别哭,咖啡洒了再泡一杯,没什么大不了的。”凯宾最怕看到女人的眼泪,急得团团转,只差没跪下去哄她开心。
助理楞楞地站着,总经理转性了?居然没骂人?不扣薪水?不解雇她?还说笑话逗她开心!天是不是要下红雨了?
呆呆地被哄出总经理室,她得赶快出去看看,四季如春的新加坡是不是下起暴风雪?
“你挺会怜香惜玉的嘛!”虽然知道事实不若她想的那样,苏珊娜还是忍不住要讥讽他几句才甘心。
“我?没有啊!是她好奇怪。”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公司里的人都很奇怪,我跟他们打招呼,没人要理我。”
“当然啊!你是总经理,是你出钱雇用他们,身为员工,他们才应该向你打招呼。”
“不对!不是这样的,劳资双方应该处在平等的地位,是员工努力工作,老板才有饭吃;老板出资金给员工做事的机会,大家是互相的,同舟共济,要像伙伴一样才对。”
“你又想吵架?”
“是沟通。”他朝她反驳着,瞥见门口闪过一条身影。
凯宾走过去打开门,和颜悦色地道:“有事?”
苏珊娜气得脸色发青,他对每个人都一副好脾气,唯独对她例外。
每天除了大小声的沟通外,还是沟通;如果他们彼此的观念真的相差如此之远,当初他就不该来招惹她,又怎会弄到现在,男不男、女不女,一堆麻烦事。
走进来的是开发部的陈经理,现在专职负责酒店企划案,他战战兢兢,欲言又止,拿着一份报纸面对凯宾。
“有什么事?”苏珊娜冷冽地问,她记得曾交代他调查慕容兄弟和位于酒店预定地那座孤儿院的事,命令下了五天,没得到一点消息,她正想着今天开会要把他裁撤掉,公司不用没本事的人。
陈经理没理她,是了!他不知道总经理和机要秘书灵魂错换的事,以外表来看,凯宾才是真正的总经理,他要负责的也只有他,谁管那个新来的秘书说些什么?
苏珊娜微一颔首,看来秘书不给个下马威,将来要带人可麻烦了。
她向凯宾使个眼色,他会意地开口:“陈经理,以后秘书会帮我过滤所有的文件资料,所以你有事直接找她,‘凯’会做决定,不用经过我。”
“总经理……”陈经理看着眼前的小伙子,好年轻的模样,是否成年都有问题,真的……可以吗?
“你们合作愉快。”凯宾没给两人置喙余地,直接下命令。
“是!”陈经理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面对新来的秘书,他自在不少,看来总经理在这间公司真的有点威严过甚。
他将报纸交给苏珊娜。“杨氏企业昨夜召开记者会发表年度计划,其中有一项和我们的度假酒店企划一模一样,而且选中和我们同一个地点……”
“那孤儿院呢?”凯宾急着发问。
“没有提到,不过……那有什么关系,才二、三十人的小孤儿院,拆掉就算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两间公司提出相同的企划,我们要如何做才能争取到那块地,土地所有人慕容兄弟可是杨氏公司的员工,情形对我们不利啊!”
凯宾定定地看着苏珊娜,的确!好几亿元的生意和二、三十名孤儿,其间差距,不用比已经很明显,可他还是要看她怎么做。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只公事包上,那里面装的是凯宾第一份企划书,她看过,像是乌托邦的梦想,这大概就是她与他最大的不同点,她现实、而他怀有梦想。
他的天真幻想,在此功利社会中一定会被打压得很惨,他根本不适合生长在现代,徒长一副高大的空壳子,其实却是个长不大的被得潘,他……
蓦然,一张呆滞的脸孔闯入脑海,是那个唐氏症儿。他对她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言语,对她流口水,对她傻笑,把她的颈子抱得死紧,害她差点窒息,还有……一杯小心翼翼端上来的热可可。
她的心口突然疼得厉害。“去找慕容兄弟吧!”她轻轻丢下一句,转身离开总经理室,拒绝去思索这突如其来的莫名情绪。
凯宾欢呼一声,冲下楼开车走了。
陈经理呆在原地,他带来的应该是个坏消息吧?总经理怎么开心成这样?那个秘书也古里古怪的!总之今天一切都很不对劲,他也要去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苏珊娜站在窗口目送凯宾走,她下了一个不该下的决定,十年的心血可能就此毁于一旦,公司怕要完蛋大吉,他还这般高兴,她摇摇头,觉得好气又好笑,明明不想理他,一颗心却悬着不踏实,她还是不放心,开车随在他身后。
旧地重游,凯宾再次来到这隐没在好山好水里的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