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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格格的笑,像听了一个最有趣的笑话。

  我问:“有这个可能吗?”

  “机械人?”

  我点点头,作一个认真状。

  她又笑了,竟然十分开怀。

  她如此容易开心,看着她的笑脸,我也受感染了,可惜她不肯把身世说出,一屋子女人都神神秘秘。

  “段先生,你有几家店子,为什么还要做兼职?”她做了一个写字的手势。

  “人的兴趣是多方面的。我想发掘另一面的天才,我帮朋友的忙,”一连三个解释,搔搔头发,像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居然有表达上的困难。

  她听得很用心。

  “你怎么晓得我有几家店子?”

  “冰姐说的!”蓦地发觉说漏了口,忙道:“人人都喊她冰姐,我也一样。”

  我的兴趣来了:“她还说我什么?”

  她咬咬唇:“没有了。”缄默。

  送她到后门,我道:“送你进去。”

  “千万不可,”到了白府,她全身进入紧张状态,道:“此事别对冰姐说,你答应过的,我们保守秘密。”

  “我是守信的人。”

  她别过,开了锁入屋。

  我有重要的两件事待做。

  明天可以再见白冰。

  她去了泰国,有助我接近水玲珑。

  我开着车子,心情兴奋,老沈的任务有机会完成。我想着,他得到他所需的资料,我得到爱情,我会得到吗?忽然,耳根赤然,这劳什么了,想想也教人心跳,那感觉委实太奇妙。

  如一切顺利,我得好好谢她。陈,不知名的姑娘。

  忐忑着候明天来临。

  午后二时,我赶到机场,她下午四点钟的机。然则使我气恼又失望,白冰根本不是坐这班机,她乘上午的航机离开。

  那姓陈的在骗我。

  竟然,她在。

  “波士,陈小姐等了很久了。”蓓娜悄声说,用眼色问:要不要请她进办公室?

  陈笑盈盈,来到跟前:“段先生,现在才回来,我等了快一小时了。”

  我闷哼一声,却又不便发作,道:“购物,敝店有职员当殷勤接待。”

  “我来找你呀。”她并无愧色。

  蓓娜道:“不若进办公室细谈。”向我眨眨眼,又向店面扫视,意思是:“有何交葛,请勿在店面进行。”

  我与姓陈的进入办公室。

  她端端地坐在我面前,隔一张办公桌,活像初次上工的女生。我端详她,狠狠地看——这个捉弄我的女人。

  她依然抗拒脂粉,一张俏脸干净清爽,身披薄毛衣,今次不是配布裙,是一条石磨蓝牛仔裤,随身带着的,仍是那个大挂袋。

  现在的女孩子,天天缚紧肚皮,也得让自己花枝招展,谁会每次都挂同一个手袋?非常不礼貌地,我打量她。

  她讷讷的问:“生气了?”

  “你说呢?”我的证据不友善:“你只需选择帮或不帮,然而你却考虑骗或不骗。”

  她垂下眼。

  “虽然你选择了‘骗’,但我仍然守信,你的事不会向白冰提起放心。”

  “以为这是我来的目的吗?”

  “尚有其他?”

  “我是可以不来的,但,还是来了。”她一顿:“致歉,专诚而来,我无心骗你,而是冰姐确曾告诉我下午四时的飞机。”

  我不晓得该不该信她。

  但见她秀眉轻蹙,楚楚之情,又不忍深责,毕竟,她是没有助我的义务的。

  “下次我不会弄错。”

  还有下次?

  当然,尚有下次,我的脑海里飞快转过念头,要她协助的事仍多。

  看着那张带着歉意尽显红的脸,我暗对自己说:“段君段君,你也真过分。”但,我的行动没有停下来,马上道:“可否另帮一个忙?”

  她双眼瞪得老大。

  我轻咳一声,道:“替我约水玲珑。”

  她眨眨眼,道:“怎么老着我替你找人?”

  这一问,倒使我有点尴尬:“谁叫接触那两位女士那么困难。”

  “容易的,世上看不上眼了。”她忽地叹一口气,喃喃:“冰姐说的,从来没错。”

  白冰曾经如此说?她太洞悉人的心理,尤其是男人。白冰,可知有一人想念你?

  姓陈的站了起来,缓缓的说:“这就试试。”

  “有机会成功吗?”我赶紧写了家里的电话在名片上,塞给她:

  “如果说服了水玲珑,马上通知。”

  她接过。

  “如果不成功,我会电告,要是没电话来,明天晚上请到白府,九点,就约九点钟好了。”

  “好。”我雀跃,忽然又有点担心,我道:“不会历史重演吧?”

  “我不会选择‘骗’,一开始已没有。如果有,也只是迫不得已的误会。”她满有深意的说。

  “对不起。我为刚才的不礼貌道歉。”

  她淡淡一笑,开了办公室的门,离去。

  两个店员目送她的身影,悄悄细语。蓓娜进来,笑说:“波士,这小姐神情惘惘,准是你不解温柔,教人好不烦恼。”

  “别瞎猜。”我拍拍桌上的文件:“都签妥,尚有什么,快快拿来。”

  “罗省有传真资料到,波士,你有意多开一家店子?”

  我点头。

  蓓娜学我平日的样子,吹一下口哨道:“跨国联营,平步青云。”

  “小姐,你的形容词用得不太恰当。”

  蓓娜耸肩一笑,把资料放在我桌上,问:“什么时候开幕?”

  “地点未定,哪有日期,看市场资料也得花功夫。”稍后我会赴罗省,为第五家分店努力,几年间,事业有良好发展,说真的,我有几分骄傲。

  “开幕的时候,找个名人剪彩。”蓓娜兴致勃勃,说:“找水玲珑,波士,她目下最红,名气界的天之骄子。”

  水玲珑!我喃喃,想起刚离去的陈姓女子,但愿她成功。

  一夜守着电话。

  它一响,我的心便跳,天,别是她打来才好。第一个电话,是母亲:“老是不回家,也不招呼大姐。”她提醒起,家中有客人,此际心情紧张,神思不在,哪有空招呼客人?母亲咕噜了几句,大概觉得“吾儿没救了”,收了线。

  接着是苹果,怕她滔滔,我支吾的打着呵欠,她“伤心”的,把电话挂断。

  坐在电话旁,我笑,想起我的“男人守则”:当你坠入爱河,有两件事必须保密,愈爱那个,愈不要告诉她:你最常到的地方,你最亲近的老友。他日情海翻波,无论谁离开了谁,你都有回旋之处。要躲避,必须躲避得彻底。

  坠入爱河,已作准备,刀枪不入,密不透风。

  我有时是很滑头的。

  时钟滴答,时间过去。

  姓陈的没有电话来。

  我兴奋,一整天开朗又紧张,拟下了多条“采访问题”,写好了,又觉得多此一举,成功的访问,是双方不感觉在做访问,该如熟朋友谈天。我没有告诉老沈,怕他担心,我失败了,他的计划也告吹。说真的,我也不是没压力,当别人极度信任你时,是一个极大的压力。

  九点。

  一分也不差,我来到白府。

  晕黄的路灯下,我按铃。

  闸门开了,我把车子驶进去。

  收起了那腐化的繁华,白府显示了另一面,优雅而宁静。

  佣人领我到偏厅,转入另一个房间,四壁是书,水玲珑在书房与我见面。

  入门口处,有花架,盛着一盆植物柔柔青腾垂下,像一把秀发,腾上小叶,是一片一片的心。

  “她叫婴儿泪”。低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回头,呀!她来了。

  水玲珑盈盈一笑,缓缓进来。

  我细细打量,她身穿ALALA窄身裙,脚踏JOANANSSACIS,脸上是仔细的化妆,她惯于这样会客?

  轻轻的,她抚摸着下垂的婴儿泪,秀发披向右肩,左边粉颈于柔和的灯光下裸露,香气缭绕,我一阵迷惑。

  她的目光与我的接触,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坐下,半靠椅背,双腿优雅的交叠,左手放在膝上,右手轻托颚下,十指修长,涂上寇丹,两手的无名指和手腕都戴了首饰。

  我头一次这样接近,单独的面对她——这个传奇的女人,声音压得很低,冷若冰霜,一直未露笑容。

  但,她是慑人的。

  有一种教人无法转移视线的魅力。

  “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了。”笨拙地开场白。

  她眨眨眼睛,算是答了。

  “为什么她叫婴儿泪?”我知道她会喜欢这个话题:“她更像情人的心。”

  水玲珑的目光移到植物上,眼中尽是温柔:“冬天,叶子会变黄,变了的情心,有什么好?”

  她回过头来,低声道:“段先生对植物和很有研究?”

  “不,除了古表,我对人体较有研究。”

  她瞪大眼睛。

  我道:“不是轻薄,而是:我本习医。”“你是商人。”

  “是的,但,我读医,在医院里实习过,取得执照。”

  “但你不做医生,是吗?”看见我点头,她道:“当年,为什么,选择学医,学成了又放弃。”

  “当年,说来如此遥远,当年的选择不等于最终的结果,水玲珑,当年,你最初的选择,也是模特儿吗?”

  她静了下来,半晌,悠悠道:“不是我选择,是我被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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