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抹人影突然悄悄的走进新房。
「恭喜愬二哥,祝您跟左蝉宓百年好合。」魏红绫的出现,为新房带来一股不知名的吊诡之气。
魏红绫?左蝉宓惊愕的瞪视站在不远处的女子。
原本一位美丽娇艳的女子,竟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成了眼前这副面颊凹陷、眼神涣散、神情憔悴不堪的模样。
「你来这里做什么?」慕容愬目光轻蔑的斜睇魏红绫一眼。
「当然是来看我美丽的二嫂,顺便送一份贺礼给她。」魏红绫扯出一抹笑,缓檨走向内房。
「东西放下就走。」慕容愬似乎很厌恶看到魏红绫。
「愬二哥,我想亲自交给二嫂可以吗?」魏红绫先是不经意地看了背对他们的慕容殷一眼后,眼泛诡色地对著坐在轮椅上的慕容愬说道。
「快点。」哼!魏红绫是来凑什么热闹。
「是,我会很快,很快的。」魏红绫缓步走向左蝉宓的同时,她的手也伸进她另一手的袖口里。
如果此时的慕容愬能够注意一点的话,他定会发现魏红绫跟平常不太一样;如果此时的慕容殷心神不是那么混乱的话,他也定会察觉到魏红绫的声音夹杂著一种古怪的恶意。
然而,就是因为他们二人都没发觉,所以才让魏红绫有机可乘。
左蝉宓虽察觉到魏红绫神色有异,却选择忽略它;直到她瞄见她从袖口里抽出的是一把锐利的短刀时,她才赫然呆住。
魏红绫要杀她!
不过此时总算有人注意到左蝉宓惨白的脸色,以及那频频闪耀著银光的刀面,而那个人就是慕容愬。
但是就算慕容愬率先察觉到魏红绫的骇人举动,也不可能及时制止她,因为他根本无法站立,就算他想用轮椅去推撞魏红绫,在时间上恐怕也已经来不及。然而,不可思议的事就在这一刹那发生。
慕容愬居然站了起来,虽然只是极短暂的时间,却足以让高举尖刀的魏红绫因震惊而僵住。
慕容愬颓然倒下的身子,刚巧就覆在仰躺在床的左蝉宓身上;想当然耳,错愕万分的左蝉宓也看到慕容愬站起来的一幕。
不过,她的危机并没有解除,而且看魏红绫的眼神,似乎连慕愬想也不想放过。
她下意识地想将压在身上的慕容愬给推开,但力气却偏偏在这紧要关头使不上来。一双瞠大的星眸,只能眼睁睁看著魏红绫手中的刀落下。
其实,从魏红绫抽刀到要刺入慕容愬背后的这一连串动作,大概只有几个眨眼的工夫;所以待慕容殷察觉不对劲而回头之际,已经被眼前的景象给震得失去应有的理智与反应。
以致慕容殷没有及时出手打掉魏红绫手中的刀子,而是闪身来到床?前护住慕容愬,并看著那柄短刀刺入他的胸膛。
所幸,那股刺痛的感觉很快令他觉醒,他倏地一个抬手,将魏红绫往后推。
「殷大哥!」感觉那柄短刀就像是刺在自个儿身上的左蝉宓,终于因为心痛而大叫出声。
而缓缓撑起上身的慕容愬,则在看到半跪在床榻旁,一手紧压住胸膛的慕容殷时,整个人突然呆愣掉。
为什么他的胸口也跟著剧痛起来?不!他只想让殷难受、痛苦,却从未想过要让他受伤的。
「咦,我怎么听到女人的叫声……」
一直等不著慕容殷前往大厅找他的沃洹,在赶来新房之时,正好听到左蝉宓凄厉的叫喊。
等沃洹一冲入新房,就看到魏红绫手中握著那柄沾著鲜血的刀子,以及被左蝉宓给抱在怀中的拜把大哥慕容殷。
沃洹原以为是左蝉宓受了伤,待发现慕容殷的衣襟慢慢渗出血迹时,他才大吼一声:「老大!」下一瞬间,他满脸凶恶地瞪向全身不断发抖的魏红绫,怒道:「臭女人,你竟敢伤害我的好兄弟。」
「沃大哥,快把殷大哥扶起来!」左蝉宓朝他哭喊著。
沃洹恨不得一掌毙了魏红绫,但他只是出手朝魏红绫身上一点;等她倒下后,他便动作迅速的搀扶起脸色几近灰白的慕容殷往外走去。
「你不要跟来。」慕容殷抬起眼,微喘地侧望著要跟他们一道儿走的左蝉宓。
泪流满面的左蝉宓不依地摇头。
「别忘了,今夜是你跟愬的洞房花烛夜。」慕容殷的吐息渐渐沉重。
闻言,左蝉宓浑身一僵,步伐也随之打住。
洞房花烛夜……一股近乎窒息的感觉又悄悄在胸臆间蔓延开来。
说不出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排拒起愬哥哥未婚妻这个身分,她甚至不想和愬哥哥成亲。
她无比心痛的闭上眼,缓缓将头上的凤冠给拿下。
「去吧!」
闻言,左蝉宓倏地睁开眼,回首望向床榻上凝视著地上那把沾血短刀的慕容愬。
「愬哥哥,谢谢你。」左蝉宓对他感激一笑,旋即冲出新房。
半晌--
「芦笙。」慕容愬突然出声。
「少爷。」与沃洹同时到来的芦笙,在听到主子的叫唤后立刻现身。
「将魏红绫带下去,记住,不要张扬。」
「是,少爷。」
****
大婚之夜的那场意外,除了在场的几个人知道外,就连慕容夫人也是在隔天才得知魏红绫所犯下的傻事。
后来,左蝉宓也经由慕容夫人口中,推断出魏红绫为何要杀她的原因。
原来殷大哥根本不喜欢红绫,且还向姨娘提议替魏红绫找个婆家;红绫因此深受打击,以为殷大哥会变心全是她从中作梗。
于是乎被情爱所伤的她才会疯狂的拿刀欲杀她;最后,真正受害之人反倒是替她及愬哥哥挡下那一刀的殷大哥。
「殷大哥,要不要喝点粥?」
坐在床榻旁的左蝉宓已衣不解带地照顾慕容殷多日,所幸伤口并不深,在大夫全力救治后,他已经能够自己坐起身来。
「这里有丫鬟在,用不著你这位二少奶奶亲自来伺候我。」慕容殷还是维持一贯的冷淡态度。
既然木已成舟,他就必须对宓儿完全死心,所以他希望宓儿能离他远一点,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然,当他一睁眼,看见在身旁照料他的依旧是她时,他恨不得立刻从她眼前消失。
愬要折磨他也就罢了,为什么连宓儿也要……
「殷大哥,你的伤口还会疼吗?」望著他冷然的眼,左蝉宓骤感失落的垂下水漾般的眼眸。
「疼又如何,不疼又如何?」慕容殷不带感情的哼道。
殷大哥也开始厌恶她了吧!
左蝉宓感觉眼睛湿湿的、热热的,但她仍是动了一下唇瓣,轻道:「如果疼,那我就赶快请大夫过来;要是不疼的话,我、我就--」
「你就可以滚了。」慕容殷毫不客气地接道。
「殷大哥,请你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你。」
「宓儿,你一向不是最怕听到下人的闲言闲语?若你这位二少奶奶一直撇下愬而前来『照顾』我这个大伯,你说,下人们会怎么传?」慕容殷故意拿她以前在意的事来讽刺她。
谁知,左蝉宓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的逃走,而是端来一碗粥,像是要喂他般地舀了一匙。「殷大哥,这粥已经不热了……」
「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慕容殷口吻极坏。
「我有听见,但愬哥哥并不反对我来照顾你。」
「愬没反对?」慕容殷的声音忽而扬高。
「嗯。」
登时,房内陷入一片窒人的沉默,直到慕容殷冷不防爆出一句:「不可能。」
「是真的。」左蝉宓急急的说道。
「愬那么恨我,所以他绝不可能会--」慕容殷压抑的声音戛然而止。
「愬哥哥他恨你,就是因为他的双脚是被……不不,愬哥哥能够站起来了,我亲眼看到他站起来了!」难怪她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经殷大哥这么一提,她才猛然记起愬哥哥曾经当她的面站起来,虽然只是瞬间,却足以证明愬哥哥的双腿已经有了起色。
「宓儿,你是说愬他……他能够自己站起来了?」慕容殷神情激动的抓住左蝉宓的手,颤声问道。
「殷大哥,难道你从未想到愬哥哥是怎么会护在我身上的?」她真胡涂!明明知道殷大哥有多在意愬哥哥的双腿,却直到现在才想起来。但是愬哥哥为什么不说呢?莫非他是要给大家一个惊喜?
不知何故,慕容殷原本带著惊喜的激动神情,却在下一刻转化成一抹可悲似的讥诮。
「殷大哥,你怎么了?」左蝉宓不禁担心起来。
慕容殷边笑边摇著头。他非得要做得这么绝才会感到开心吗?
愬,你故意隐瞒不说,目的就是想尽快与宓儿成亲,好增加我的痛苦是吗?
愬,你真不愧是我的双生兄弟呀!呵呵……
「殷大哥,你到底是怎么了?」左蝉宓语气里的担忧及恐惧溢于言表。
慕容殷一迳地摇著头,唇上弯勾起来的弧度是苦涩的,也是自嘲的。
「殷大哥,我求求你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好吗?」凝望著慕容殷逐渐幽远淡漠的眼眸,左蝉宓可以深刻的感受到他正一步一步地冰冻起自己残余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