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太爱胡思乱想,狄喜芯立即红了脸,怪不好意思地垂下脸轻道:「师父,是我想太多了,对不起啦!」
「甭担心,若真要动手杀人,为师会请徒儿代劳的。」
狄喜芯猝然抬起小脸,惶惶不安的表情显示出她把尹守缺这句玩笑话给当了真,「可是我……我从来没杀过人耶!」
瞧她一脸的罪恶感,尹守缺差点爆笑出声。
呵,若不是知道她的底细,他说不定真会喜欢上这个可爱的小东西。
「唉!为师能够深深体会出你的感受,想当年,为师头一次杀人的时候--」尹守缺冷不防一顿,一双湛黑的深眸在同时间泛起一抹类似残戾的锐芒,直直射向狄喜芯。
师父的眼神变得好恐怖喔!
狄喜芯显然是被吓著了,她不由得退了一小步,还不时吞咽口水,「师、师父头一次杀人是为了什么原因啊?」
嗯,知道害怕就好。尹守缺旋即将戾芒收起。
「欺骗。」
「欺骗?」
「对,为师最厌恶的就是遭人欺骗。」他骗别人自是可以,但倘若有人敢将他当笨驴耍,那那个人就准备受死吧。
尹守缺冷不防地睇向狄喜芯。
一收到尹守缺这道诡异的视线,狄喜芯浑身的寒毛在一瞬间全竖立起来。
「师父,徒儿就算向天借胆也不敢欺骗你。」狄喜芯急急撇清,生怕成为师父下一个剑下亡魂。
「喔,是吗?」
「嗯。」狄喜芯猛点头。
「好吧,为师就暂且信你。」
狄喜芯闻言,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下。
「不过……」这一转折,害狄喜芯的一口气差点又提不上来。
「不过什么?」她今儿个有做错事吗?要不师父为何老爱吓唬她。
「你得把在客栈未说完的话,原原本本地照实说下去。」
「什么,师父还要听呀!」狄喜芯面有难色地道。
「就从『有只沾满』那儿开始接起吧。」
呃,讨厌,师父竟连最后一句话都记得这么清楚。狄喜芯在心里猛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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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敷衍两句的狄喜芯,为求保命,只得把她执意想淡忘掉的事再重新拼凑起来,「就是有只沾满鲜血的手,突然抓住我的衣裳,当时我吓死了,不管怎么甩都甩不掉那只血手。」就算已经事隔七个月,狄喜芯此时想起仍是心有余悸,「后来,他突然塞了件东西给我,还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他最后那句快走我倒是听得很清楚,之后,那个人就--」
毫无预警地,尹守缺突然扣住她的手,深沉地盯住她,「那件东西你放在哪里?」
整个气氛骤然变得极不寻常。
狄喜芯怔怔地垂望著箍紧自个儿小手的巨大手掌,忽地沉默起来。
「喜芯,你究竟把那件东西给藏到哪里去?」以为她没听懂,尹守缺这回问得极缓极慢。
师父好像很紧张。那件东西有那么重要吗?
狄喜芯紧盯著那只白皙、感觉上犹比自个儿手更加细腻的手掌,突然感到一丝迷惑。
「喜芯。」低吟的声调已透著一股冷意。
他认为自己已经对她仁至义尽,但假如她不知好歹,一心一意想私吞哀漠宝典,那他就--修长五指对著仿彿一折就断的纤腕慢慢施加压力。
一吃痛,狄喜芯宛如大梦初醒般地霍然抬眼。
「师父。」她不解地唤著。
深深望进她那双愕然中带有些许痛楚的大眼,不知怎地,尹守缺五指的力道突然一收,几近无奈地一笑,有点搞不懂自己干嘛撒手。
「对不起,师父不是故意的。」啧,他居然还得跟她道歉!算了,为了宝典,他就委屈点吧。
「嘻!徒儿就知道师父不会伤害我的。」她傻傻地绽出一抹极为可爱的娇笑,还频频眨巴著大眼,将眼中不该存在的情绪统统收拾起来。
「呵,是呀!师父疼你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会伤害你呢。」他也笑了起来,只不过感觉上梢嫌冷淡。
沉默了一会儿,狄喜芯而小心翼翼地问:「师父,那样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没错,是挺重要的。」
奇怪,听师父的口吻,好像知道布巾里头装著什么东西似的,「师父,其实我把那件东西--」
「住口!」
尹守缺这突如其来的一喝,教狄喜芯登时傻眼。
什么嘛!真要说出来时又凶巴巴地叫她闭嘴。
不过,师父的神色看起来怪严肃、怪可怖的,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被感染到那股诡谲气息的狄喜芯,也开始变得紧张兮兮,她先是扫了四周一眼,咦!并没啥特别的异样呀,那对老夫妇依旧动也不动地趴睡在桌子上,而屋内也仍是静得可以。
无预兆地,尹守缺出手如鬼魅般地攫住她的手。
狄喜芯一悸,缓缓转眼凝望他。
不过,尹守缺却不是在看她,他微眯的如刀光芒是射向那对老夫妇的。
就在这时,她意识到尹守缺有了下一步动作,那就是「走」!
当尹守缺不动声色地带她朝门口跨出第二步时,自作聪明的狄喜芯竟一脸兴奋地对著他大声嚷道:「师父,你终于知道私闯民宅是不对的,所以我们现在要离开了是不?」
笨蛋!尹守缺想封住她的嘴已经太晚。
下一瞬间,原本应该熟睡的那对老夫妇霍然跃起,同时间,二把利锐的短剑也直刺近在咫尺的尹守缺。
狄喜芯惊呆了,只能傻傻瞪视著那两把利剑即将刺入尹守缺体内。
电光石火之际,尹守缺险险避过这足以致命的二剑。紧接著,尹守缺一把推开狄喜芯,同时手按腰间,倏地,一柄银色软剑登时在他手中挥舞起来。
老夫妇显然过于轻敌,当他们意识到这名男子的武功已经超出他们的想像时,他们已然露出败象。
于是,那对伪装成老夫妇的杀手马上当机立断。男的以自己的身体喂剑,藉以牵制住尹守缺,而女的则闪身至还来不及反应的狄喜芯面前,出手便点了她的穴道,可当她欲将狄喜芯带走时--
闪著银色光芒的软剑已抵住女子背心。
「师父!」突地,狄喜芯一声惊呼。
尹守缺心一凝,收剑后,手刃忽起忽落。
看了被击昏的女杀手,以及那胸膛不断淌血的男杀手,狄喜芯骇得冷汗直流,俏脸刷白。
尹守缺一指解了她穴道,下一刻,狄喜芯猛地扑到他身上,紧紧地、牢牢地抱住他。
「师父,我、他们……」狄喜芯埋首在他胸前不断磨蹭著,希望藉由他体内所传来的这股温暖来驱散她内心的那股寒意。
他们是谁?
为什么要杀人?
她难以想像师父那时若是没闪过的话,那……不!要当她师父的人,武功自是很厉害,所以他不会死,不会死的。
「你呀!唉,真不知是真笨还是装蠢。」尹守缺无奈地紧搂著不住发抖的狄喜芯,懒懒一叹。
「师父,我们快走好不好?」一闻到那股血腥味,她就好想吐。
尹守缺而噗哧一笑,还慢慢将她微白的脸蛋给抬起。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当一代侠女吗?」
「我是要当侠女,可当侠女跟躺在地上的人有关吗?」她硬是将小脸从他手指上挪开,然后再深深偎入尹守缺怀中。
瞧她如此依赖,他还真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有关系,要当侠女之人,遇到这种场面简直有如家常便饭。」他可不是故意要吓唬她。
狄喜芯不可置信地抬起脸,似乎难以接受他这种说法。
「怎么,你不信?」
「我当然相信师父,只是一时之间,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所以……」狄喜芯说得结结巴巴的。
「那你得快点调整好,免得一遇事就乱了手脚,这样可是有损侠女风范喔!」尹守缺话里夹讽地低睨她。
「我知道了。师父……」惊魂未定的她,现下只想著一件事。
「嗯?」
「我们快走好吗?」
第五章
五日后。
「与其和你躲躲藏藏,连吃顿饭都不得安宁,倒不如把你直接打包送给程奔算了。」飞星帮可是那些名门正派的表率,当不至于会对狄喜芯用刑,所以他得尽快查探出飞星帮的堂口,或者是让他们直接找上他。但话又说回来--
唉!这五天以来,他终于尝到那种被人追著跑的滋味,一开始的确是满新鲜刺激的,但若刺激过了头,可就会消化不良。
现在呢,他已经分不清楚追来的人是飞星帮的人马还是寒神宫的杀手,只要他一发现苗头不对,便赶紧带著狄喜芯先溜。
所以,想丢弃这个麻烦精,确实也挺困难的。
「师父,你在说什么?」喝了几口溪水,抹了几把脸后,狄喜芯走回树旁,蹲下身,双手撑著双颊,眼露疑惑地瞅视著正坐在树下、嘴咬根草的尹守缺。
「在说怎么把你给卖了。」尹守缺将草根丢至一旁,没好气地起身弹弹衣摆。
其实令他真正郁闷的,还不是被人追杀这码事,而是狄五小姐也不知是吃错药还是为了某种缘故,竟给他装起傻来,不管他怎么威胁利诱,她就是不肯透露哀漠宝典的下落。
她当真以为做师父的不敢对自己的徒儿下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