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云画舸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且晶莹剔透的红果实。
一颗颗悬挂在树上,犹如指节一般大的红果,在日阳的映照下,更显晶莹剔透,而且还在无形中散发出一股诱人食之的意味儿。云画舸不自觉地咽下一口唾液,有点懊恼自己的手太短,根本构不着红果。
她面露欣羡地直盯着闪着红色异彩的果实,灵美动人的大眼充满着对它的浓浓渴望。好想吃喔,可是,爹爹说不可以随便吃山上的野果。
「想吃吗?」
云画舸一吓,蓦然回首。
一名约莫十五岁,眉眼皆含着一抹类似戏谑的俊雅少年,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云画舸的身后。
「你、你是谁啊?」云画舸不会掩饰的小脸全写满对少年的敌意。
「那你又是谁?」少年偏首一笑。
「是我先问你的耶!」云画舸不满地低嚷出声。
垂睇眼前这名姿色颇为「好看」的小女孩,少年再度低笑。
「你笑什么?」云画舸皱起小眉,似乎十分讨厌少年这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少年笑笑地耸了耸肩,目光又不经意地停留在红果上,半晌,少年说话了。
「如果你想吃,本少爷可以为你摘下它。」略带低沉的话儿,隐约含有一种恶意。
云画舸鼓起的双颊因他这句话而消了气,「真的吗?」她面露兴奋。
少年诡谲一笑,手一伸,轻而易举地将红果摘下并递到她面前。
云画舸想也不想便伸手接过,待要放进嘴里时,爹爹的警告却让她迟迟没有咬下的动作。
「你不吃就还我。」此时,少年邪恶的嗓音又起。他可是有给过她机会的。
「谁说我不吃的。」生怕红果被人抢走似的,云画舸竟忽略爹爹的警告而立刻将红果塞入小嘴咀嚼。
见女孩将红果吃下,少年不禁扬起唇角笑问:「好吃吗?」啧,笨丫头一个,这种生长在深山中的野果看似鲜美,其实都是有毒的,所以嘛,呵,他就大发慈悲,好生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今后有所警惕。
「嗯。」将红果吞下后,云画舸对他甜甜一笑。
「对了,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种深山野外?」好,就算他有点坏心,骗她吃下有毒的果实,但顶多是拉个肚子罢了,死不了人的。
「我是跟着爹爹来采药的。我告诉你喔,我爹爹可是位很厉害的大夫……」云画舸开始向少年吹捧自个儿的爹爹。
既然笨丫头的爹是个大夫,那就更加没关系。这时候,远处骤然传来一声声不寻常的叫唤,少年双眉微拢,似乎有些不悦。
啧,真扫兴。
「我们村子里的大叔大婶都说我爹是……呃!你要走了啊?」见少年转身欲离,云画舸突生一丝不舍。
少年回首对她漾出一抹别具深意的微笑后,俊美的身形在一瞬间便消失在山的另一头。
然而,待少年一离去,云画舸的脸色竟迅速转为惨白,紧接着,她弯身抱住肚子,还频频喊疼。
刚采完药的云帛循声找到痛得在地上打滚的女儿,「舸儿,舸儿!」满脸着急的云大夫在不小心瞥见一旁的红果树后,神情更是大变。
之后,云帛迅速抱起女儿奔下山去。
舸儿,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第1章(1)
「为什么?为什么我云帛拯救了无数的病人,却偏偏医不好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是为什么?」躺在木板床上的虚弱病人,气息奄奄地拉着一名少女的手,不满地同天抱怨着。
「爹,不是您医不好女儿,而是要解血红果的药实在太难找。」一名面貌出尘却略显迷离、优雅却又含带飘忽的绝美少女,在绽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后,反握住病榻上那只枯瘦的手予以安慰。
怨天尤人只会让自己的日子更加难过而已,所以一直以来,为不增加爹爹的负担,她从不面露哀伤,即使最后的结果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令她失望,她仍佯装无所谓以减轻爹爹对她的愧疚。
忽地,她一偏头,眼泛迷惘地望向那即将燃尽的烛火。
「舸儿……」
气息微弱的呼唤,让云画舸猛地回眸。
「舸儿,爹爹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身为医者的他,十分清楚自己的生命已快走至尽头,所以他更恨,也更怨。
他除了救人无数外,对于孤苦无依之人更是从不收诊金,所以他自认上天必会垂怜他,让他可以找到解药治好女儿,怎知他带着女儿翻遍各山各岳,却依旧找不到能解血红果之毒的七叶草。
「爹,您忍心独留女儿一人吗?女儿还要靠您才能活下去。」云画舸心头一酸,为使爹爹有活下去的理由,她不得不如是说道。
「舸儿,你听好,能压制住你体内寒毒的药丸还有六颗,在爹走后,你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可以去找七叶草……答应爹,千万别轻易放弃自己。」
「爹……」
是生是死,已是由不得她。
「舸儿,快答应爹啊!」云帛的气息益发急弱。
只剩下六个月,虽然她也很想好好地活着,但爹爹找了近十年都找不到的七叶草,又怎么可能会在短短的六个月内就让她寻得呢?
痴人说梦呀!
她难以承诺她无法做到之事,但若不答应,爹爹恐怕会——她岂能让爹爹走得如此不安。
感伤一笑,云画舸在云帛涣散却仍溢满希冀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见女儿答应,云帛死白的脸终也浮现出一丝欣慰。
「爹,女儿——」
云画舸的声音突然凝结在喉际,因为她已意识到爹爹从此都不会再用一双怜爱的眼神看她了。
泪,瞬间夺眶而出,云画舸无声地搂住爹亲哭泣。
「爹,您安心去吧,或许在不久之后,女儿也会跟上去的。」
她不是不爱惜自个儿的生命,更非有意违背爹爹的遗愿,但希望着实太渺茫,她实在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寻药之上。
或许在这段期间内,她可以做一些她从未做过的事。
就好比是——
嫁人。
「云姑娘,云大夫的后事我都已经替你办妥了。」
「谢谢大婶,这些银两请您收下。」
身着一袭红色嫁衣,头上随意插了几根象征喜气的红花簪子的云画舸,将手边仅剩的十两银子全塞给她。
「这……姑娘不留着吗?这可是林老爷给姑娘的聘金呢!」大婶假意说道。
这隔壁镇的林老爷还真是有福气,年纪都一大把了,竟还能娶到云画舸这么美的姑娘为妾。唉,这都要怪云大夫死得太早,否则他怎么可能会让云画舸嫁给一个脑满肠肥,而且一脚都快踏进棺材里的——
呸呸!在这种大喜的日子里可别净想这种触霉头的事,反正这全是云画舸的命,而且这门亲事还是她亲口应允的。
「我用不着了。」云画舸浅浅一笑。
在她未中毒之前,她与爹爹的日子还过得挺好的,但在她中毒之后,爹爹便带着她离开自幼生长之地,四处寻找更高明的大夫或是药铺。然而,其他大夫在知道她是误食血红果之后,都表明没有七叶草便无法根治这种寒毒之症,只能以别种药材来暂时压抑住发病时的痛苦,于是,在历经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后,他们的积蓄早已花尽,甚至,她连给爹安葬的费用都没有。
就在她窘困之际,林老爷适时派人来提亲,她想也不想便立刻答应。当然,她愿意下嫁做他的小妾,唯一所图便是那些聘金罢了。
言 至于嫁给谁,做他第几个小妾,她完全不在乎,反正她的日子已所剩不多。
情「姑娘说得对,等姑娘嫁给林老爷后,就有一生都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小「一生……」云画舸细声低喃着,末了,她只觉得万分可笑。若大婶和那位即将成为她「夫君」的林老爷知道她最多只能再活六个月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恐怕是……呵!真是抱歉,他们得原谅她呀!
说「姑娘,你在说什么?」
独「没事。」云画舸淡笑回答。
家 倏地,外头一阵锣鼓喧天,原来前来迎娶的花轿已快抵达云家门。
「大婶,我还有一事想拜托,如果您有空,请您多烧点纸钱给我爹。」一旦嫁入林府,她可能无法再出来祭拜爹爹了。
「放心,大婶一定会的。」
「姑娘,恭喜恭喜啊,良辰吉时已到。」一踏进屋内的媒婆,立刻替云画舸盖上红头巾,然后扶着她走出云家坐入花轿。
在媒婆高喊起轿后,一行迎亲队伍便浩浩荡荡地直往杏林镇而去。
不过才出了村子,花轿竟莫名其妙地停止前进。
「哟,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群人是谁呀?竟敢挡住我们林老爷子的花轿。」
媒婆高分贝的尖嗓,让轿内的云画舸立刻扯下红头巾,并掀开窗帘,颦眉探头。「是朱大哥!」
就见阻挡在花轿前头的六名庄稼汉,个个都持着一根粗大的棍棒,一副像是要来抢亲的凶霸模样,而带头之人,赫然就是在平时相当照顾云画舸,如同她兄长般的朱和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