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稀罕,我才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走进婚姻的牢笼里,太可悲了。」思薇执拗的说,眼中蓦然涌现了泪光。
「我懂,你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正足以表示你对他的爱有多么深刻,因此,你无法忍受自己只是扮演附加价值的角色。」吴瑛洁拍拍她的手。「但是,思薇,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是误会他了?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能言善道,细心善感的,有的男孩子其至粗枝大叶得离谱。」
「这个理由不能成立,因为他正是个反应敏锐,口才犀利的名律师。」
「那——也不表示他对女性的心态了如指掌啊!毕竟,那只是他的职业本能。你是知道的,有的男人在事业上是十分精明强悍的,但在处理感情的时候,却笨拙得可以,不要太快下断语,因为这不仅关系着你一生的幸福,更严重影响了下一代的未来。尽管,你口口声声,说要一个人挑起抚养孩子的重担,但你内心里还是胆怯犹豫,彷徨无助的,对不对?」
「吴姊——」思薇酸楚莫名,眼中的泪意更浓了。
「你总不希望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吧,尤其是他明明可以同时拥有父爱和母爱,不要让孩子将来长大了恨你,记住!你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个体,你的任何决定,都会影响你的孩子,你正面临着人生的转折点。」吴瑛洁苦口婆心的说。
「吴姊——你为什么要这么煞费苦心的劝我?」思薇含泪问她。
吴瑛洁神色黯然的回答。「因为我曾经有过类似的际遇,不幸的是,我处理不当,我让骄傲蒙蔽了一切,不但失去了孩子,更毁了一段原来可以牢牢抓住的幸福。」
吴瑛洁的话在思薇心湖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想了很久,仍然无法从纷乱如麻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一整个夜晚,她枕靠在床头,直到曙光乍现,窗外人潮车声更迭,她仍陷于迷茫无措的心结中,久久没有动静,更无法入眠。
☆
秦伯航住院已经一个星期了,初步的检验工作已告完成,但为了慎重起见,院方仍要他留院观察几天,检查他的胰脏和肾脏的健康状况。
这七天里,久大信托相关企业的主管及重要部属都曾来医院探视,唯一被下达禁令,隔离在外的只有秦羽轩。
秦伯航不但亲口下达这个严禁命令,更威胁所有来探病的人不准在他面前提起秦羽轩的名字,否则,休怪他翻脸不认人。害得想化解他们父子怨隙,替秦羽轩说话的人,硬是把话梗在喉头,不敢提半个字。
秦伯航的严厉刚强是出了名的,凡是久大亲近部属没有一个人不曾领教过他的火烈性子。所以,自从秦羽轩被赶出病房那天开始,他一直被挡驾在病房门外,无法越雷池一步。
而所有的人,包括秦羽轩、久大的亲信、医护人员都不敢拿秦伯航的健康作赌注。
这天下午,秦伯航的头等病房,出现了一名面貌姣好、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子。
正在闭目养神的秦伯航被轻细的脚步声惊扰,他不耐咕哝两声,睁开眼,然后喜悦涌进了他向来威严有神的眼睛里。「敏芝,你回来了?」
方敏芝轻柔地笑了。「爸,您生病怎么不教人通知我呢?」
「小毛病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可是,我却提心吊胆了老半天,知道您住院的消息,我马上就赶回台湾。」
秦伯航笑了,对方敏芝的宠爱全部写在脸上。突然,他沉下脸,怏然不悦地问她:
「是不是羽轩那个混小子通知你的?」
「不是,是杜奕霆通知我的。」
秦伯航脸色一变。「我就知道那个混小子不会告诉你,他这个数典忘祖、忘恩负义的浑球,对父亲不孝,对妻子不忠,简直不是个东西——」他眼中怒火燃烈。
「爸,您不要怪他,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方敏芝婉转的说。
「你还替那个混蛋说话?枉费,他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待他,他,」秦伯航气得说不出话来。
方敏芝再也无法坐视秦伯航继续误会羽轩她咬咬牙,脸色凝重望着秦伯航说:
「爸,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您,我不能再让您误解羽轩了。」
「什么事?」秦伯航锐利的盯着她,也察觉出方敏芝语气中的坚决和严肃。
方敏芝深吸口气,一字一句的慢慢说道:
「事实上,这四年来我跟羽轩一直是维持着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
「什么?」秦伯航大惊失色,差点没从病床上跌下来。
方敏芝赶紧搀扶他。「爸,您先别激动,让我慢慢告诉您事情的原委,好吗?」于是,她缓缓道来当年在美国和秦羽轩所达成的协议,巨细靡遗,只字不漏地告诉了秦伯航。
「为了挽救久大的财务周转失灵所带来的事业危机,羽轩他不得不接受我父亲开出的条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逼羽轩娶我,也许,他太欣赏羽轩,他一直渴望拥有像他这样的一个儿子。为了这个既爱又遗憾的复杂心愿,他不惜使出这种强人所难的手段。而羽轩——」
她望了望秦伯航灰白而沉重的脸色,心情不禁复杂万分。「他心中自始至终只有杨思薇一个人,他从不隐瞒我。事实上,从我认识他以来,他就不曾掩饰过他心有所属的事实。我们一见如故,一直都像好朋友一样,一直到我爸爸强迫我们结婚为止,唉!眼见他徘徊在感情和家族责任的十字路口,那种煎熬和折磨,我实在于心不忍,便提出这样一个权宜之计,先结婚做对挂名夫妻,等久大危机度过之后,再找理由离婚。」她停顿下来,看到秦伯航一副深受打击的神色,不禁放低了声调,悉心劝抚。「爸,不要怪他,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这些年来,我亲眼目睹羽轩内心的煎熬,看得愈深也愈怜惜,身为你们秦家的衣钵传人,他 实在是背负了太多的担子,没有选择事业的自由,没有选择伴侣的自由。普通人能拥有的,他一样也无法享有,您知道他画得一手好画吗?然而,为了秦家这道抛不开的枷锁,他只有弃画从商,明明是个优秀出色的律师,却不得不咬牙走进尔虞我诈的商业界,身为您的独生子,他实在牺牲太多太多自我了——」
「他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又为什么要闹出和董至芬的绯闻来误导我?!」秦伯航沈声问,神情已有所软化。
「他是为了保护我,同时,也怕您迁怒于杨思薇,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对象——」
「这个笨蛋!他——」秦伯航生气的骂道,但眼睛里却闪动着怜惜的泪光。
「爸,您原谅他,好不好?」
「快叫他来见我,我要亲自教训这个自以为是的笨儿子——」
「爸!」方敏芝眼圈红了,她的心不能自抑地浸淫在一片狂喜中。
☆
秦羽轩待在他租赁的大厦住屋里。
他好几天没回办公室了,也没有接任何诉讼案件。
在他生命中所有最重要的齿轮都停止了摆动。他的生命骤然进入了冬眠时节。他就像只蛰伏在岩洞中等待寒冬过去的野兽,不管内心有多少渴望和冲动,他都不能冲出洞外,只能懊恼而无奈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他独自坐在客厅,外面的天色早已是一片昏黄朦胧,他却静坐着不肯开灯,若有所思地抽着烟,望着莹亮的烟头,在黑暗中挣扎舞动。
接着,他听见电铃声,他慢慢捺熄烟蒂。八成又是那位让他又爱又恨,无可奈何的好朋友杜奕霆吧!他想。
当他打开门,却望见一脸娇俏,笑意盈盈的方敏芝时,他简直呆若木鸡,像个被点了穴道的楞小子。
「怎么?」离了婚,你就不认识我啦!!」方敏芝淘气的说。
他回遇神来,侧身让她进来。关上大门,他蹙着眉峰,无奈地问道:
「你又来做什么?」他没好气坐在沙发里,目光灼灼的紧盯着她。「爱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他摇摇头。「我就知道杜奕霆那个大嘴巴藏不住什么秘密。」
「不关他的事。」方敏芝坐在他的对面。「我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好整以暇的说。
「兴师问罪?」秦羽轩讶异的挑起浓眉,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有没有搞错?我已经不是你的丈夫了,不在你方大小姐的管辖范围内。」
「少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你在久大的红利转入我的账户里?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吗?我方敏芝又不是呆子,存折里莫名其妙多了三千万的巨款,我会不知道事出有因吗?」
秦羽轩眼睛里闪着一抹好笑的神采。
「你笑什么?」方敏芝凶巴巴的口吻。
「我第一次瞧见有人为了从天而降的巨款而特别翻山过海找人算账。」他笑嘻嘻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