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顺手关熄抬灯时,赵蓓莉又兴致勃勃地提出她闷在心头的另一道疑问:‘对了,我忘了问你,你是怎么摆脱地下钱庄那群保镖的?’
历以宁的心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她闭上眼,仿佛中,又看到了向采尘那张俊挺出色又充满忧郁淡漠气息的男性脸庞,那抹尖锐而深刻的痛楚,伴著失落怅惆的情绪深深戳进她不断紧缩的心坎里。
她迟疑而怪异的反应引来赵蓓莉的侧目和好奇,‘以宁,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你到底是怎么甩开那些混混的?’
‘我并没有甩掉他们,而是——有人出手救了我。’她勉强压抑著满腔的凄楚和缅怀之情,故作镇定的说。
‘谁?是谁救了你?’赵蓓莉双眼亮晶晶地催促道,兴致显然更加高昂了。
两排又浓又密、又长又鬈的睫毛像天堂鸟的羽翼轻轻的掩映在历以宁白皙光滑的面颊上,遮住了她那双美丽动人而藏不住心事的翦翦双瞳。
‘是一个男人救了我。’她的声音里有著微妙的酸楚和甜蜜,‘一个既冷又热,既帅又酷的男人救了我。’当赵蓓莉蠕动著嘴吧还想一探究竟时,历以宁却不容分说的迳自关了灯,然后,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传来了她充满倦意而深沉幽柔的声音。
‘睡吧!蓓莉,别让无聊的好奇心影响了你的睡眠!’赵蓓莉立刻知道她是无法从历以宁嘴里探知更多的内幕,以满足她那无比旺盛的好奇心了。
于是,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睑,放下一切,停止思索,停止发问,但,她还是无法安心入睡,所以,这一夜她失眠了。
好奇心陪著她度过漫长而难挨的一夜!
* * *
坐落在北投的望梅山庄,在暮雾深沉的静谧中透著一股奇异神秘的美。
齐羽介停置妥车子。
他日光熠熠而温存的凝望著镂空铁门内,从一片浓密参天的绿荫中,透映出来那忽隐忽现的亮光。
他轻轻打开铁门,在铺满落叶碎石的幽径上缓缓闲跺著,在星光、月影及鸟语花香的簇拥下,贪婪地享受这种脱离尘嚣、摆脱俗世烦恼、偷得浮生平日闲的宁静和惬意。
虽然,周遭的景物是这般旖旎醉人,但,他这个热爱家庭基于一切的凡夫俗子却不敢作栈恋,流连而忘返。
想到每天晚上一定要等他回家才肯吃晚饭的宝贝女儿雅雅,他心情一阵翻搅,胸口充塞著一股热烘烘的暖意,观赏美景的雅兴和遐思也立刻被亲情的呼唤和冲击给打散了。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甫打开大厅的铝门,就听到一声清脆而嫩稚可爱的童音传入耳畔:‘是爸爸,是爸爸回来了。’按著一个小小而柔软如棉的身影扑飞而至,骨碌碌的冲入了他正巧伸出的双臂中。
齐羽介顺手抱起女儿,满怀怜惜的摩搓著她那粉雕玉琢的小脸,‘雅雅,你令天有没有乖乖吃药啊!’
雅雅转动著一双乌黑漂亮的大眼睛思索了一下,然后,在褚湘寒温柔却犀利的目光凝注下,她细声细气的说:‘我——我想——乖乖吃药药,做个乖宝宝,可是,药药太苦了嘛!我的嘴巴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啊!’
齐羽介闻言,不禁失笑地拧了她那挺翘可爱的小鼻头一下,满心宠爱的轻声责备她:‘你的小嘴巴这么不乖,爸爸只好带你去医院,给医生伯伯、护士阿姨打针啰!’
雅雅的瞳孔立刻紧缩了一下,她像溺水的人一般伸紧她的小胳膊牢牢的圈锁住齐羽介的脖子,惊惧莫名的撒娇著:‘不要,我不要打针,我不要打针啦!’
齐羽介双眼亮熠熠地瞅视著她,半真平假的笑道:‘不打针,那你要不要乖乖吃药药啊!’雅雅绷著脸怏然不悦的嘟著小嘴巴默不作声。
齐羽介和褚湘寒移眸相视,交换了会心的微笑。
‘好,雅雅,你既然也不爱吃药药,那爸爸明天只好请假带你去医院打针啰?’
雅雅的嘴噘得更高了,‘爸爸,我不喜欢你了,你跟妈咪一样讨厌!’她气嘟嘟的说,眼圈儿也跟著红了。
齐羽介见状,和褚湘寒交换了无奈又好笑的一眼,赶紧拍抚著雅雅的肩,忙不迭地柔声劝道:‘好,爸爸和妈妈都不乖,爸爸妈妈最可恶了,竟然要逼心爱的小雅雅吃药药,真是坏透了,罚我们两个人今天晚上饿肚子不准吃饭好不好?’雅雅却泪光闪烁的摇摇她的小头颅。
‘不好?’
齐羽介困惑的皱了皱眉峰,‘那——你要爸爸妈妈做什么向你赔罪呢?’
‘替我吃药药。’雅雅鼓著腮帮手讨价还价的说。
齐羽介蹙起眉头,在褚湘寒摇头兴叹中,装出一脸为难的样子,‘替你吃药药是——可以,可是——爸爸和妈妈的心会痛痛的,痛得好像要裂开一样。’
他声东击西、迂回渐近的策略终于引起雅雅的关注和好奇,她张著一双纯真灵活的大眼睛,侧著头一脸童稚的问道:‘爸爸,为什么你跟妈咪的心为什么会痛痛的?’
‘因为——爸爸妈妈担心你的身体,如果你不肯吃药药,你就会继续流鼻水,胸口也会闷闷痛痛的一直不舒服,爸爸妈妈看你生病难过,心当然会痛痛的,痛到最后,担心到最后就会心碎,心一碎就裂开了,像打破的碗一样东一块西一块的。’
雅雅的眉毛轻轻蹙起来了,‘那——你们会怎么样呢?’
‘不怎样,只不过——’齐羽介推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雅雅——你可能就会变成没有爸爸妈妈疼爱的小孤儿了,就像‘苦儿流浪记’里的咪咪一样。’
雅雅的大眼睛里立刻布满了惊惧之色,她下意识地搂紧了齐羽介的肩膊,‘爸爸,我要吃药药了,我不要变成孤儿,我不要离开你和妈妈。’
齐羽介连忙亲吻了她那苹果般的面颊一下,无限疼爱的笑著抚慰她,‘好,只要你肯乖乖去吃药药,爸爸保证,爸爸跟妈妈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而且——这个星期天,只要你的感冒好了,不生病病,爸爸和妈妈会带你去木栅动物园玩,看你最喜欢的大象——林旺爷爷!’
‘真的?’雅雅双眼亮晶晶的叠声嚷著,‘真的吗?’齐羽介用鼻尖轻轻摩搓她的小鼻头一下,‘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呢?’对于雅雅的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哇!爸爸万岁,爸爸万岁!’雅雅兴奋莫已的连连欢呼著,似乎早已忘了中午吃药的痛苦和挣扎。
这幕父女情深、充满温馨和欢愉气氛的情景让褚湘寒为之震慑动容!
一双清艳动人的美眸不能自己地泛起了点点晶莹的波光,而她的心在柔肠百转中更是盈满了酸酸楚楚的悸动和歉疚!
* * *
齐羽介亲自喂雅雅吃药,并在雅雅的要求下议了几则床边童话故事。
当雅雅终于笑逐颜开,在药力的驱散下带著满是甜美的笑容造人梦乡,齐羽介温柔的摸摸她柔细的发梢,起身前仍不忘吻她红扑扑的小脸一下。
然后,他伸手捻熄了桌灯,放轻步履无声无息的走出了雅雅充满童趣温馨气息的幼儿房。
他揉揉僵硬的脊背,伸了个懒腰,走进厨房正想为自己冲壶咖啡提提神,以准备待在书房挑灯夜战,缝续审核研拟几笔重大的工程预算案。
心有灵犀一点通,褚湘寒却己端著一杯热气四溢、香气扑鼻的咖啡递到他面前,‘偌,刚冲泡好的,没有加糖,没有加奶精,正统原始的黑咖啡。’
齐羽介轻啜了一口,深邃温文的眼眸在镜片后面闪闪发光著。‘老实说,湘寒,刚开始我的确不敢恭维你喝咖啡不加糖、不如奶精的作风,但,这么多年来,经过你的强迫推销和耳濡目染,我倒是慢慢从这种苦涩的原始风味中细细品茗出咖啡的香醇和原味,人生好像也是如此,没有苦难的琢磨和冲击,又怎能在风起云涌的生命里品茗出幸福的可贵?’
褚湘寒炫惑地凝注著他,‘羽介,你真是一个懂得生命、懂得感情的人,和你在一起,我好像一块饥渴的海棉面对著汪海大洋永远有著吸取不完的震动和惊喜。’
‘是吗?虽然你的纯咖啡是这般甘醇苦涩,有提神清脑的作用,但,听了你恭维,我却依然有著魂魄飘飘,一种醺然若醉的晕眩感。’齐羽介露出了温柔含蓄又不失促狭的一笑。
褚湘寒双颊微红地瞅著他,‘我的恭维对你真有那么大的效用吗?’
‘当然。’齐羽介定定的点点头。‘你的魅力是无远弗届的。’褚湘寒脸上的红晕更深,也更娇怯醉人了。
‘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把我当雅雅一般骗哄著?’齐羽介眼睛里的笑意更浓了,‘雅雅是我的心肝宝贝,所以——我即使睁眼说瞎话也必须哄她开心,而你——’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她,‘你是我心肝宝贝的妈,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对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