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也点了一根烟,他是欧尔培的学长,现在正就读于淡江电研所一年级,对于爱情的波折多变,他早就脱越痛苦的门槛,学会随缘顺处了。‘你的痛苦跟历以宁有关吗?’他单刀直入的问道。
欧尔培的身躯掠过一阵痉挛,历以宁这三个字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戳过他的心脏,他闭上眼,心碎的感觉仍深深的绞痛著他。‘是的,她终于投人了别人的怀抱而把我一脚端开,摒弃在她的世界之外,而我却永远……永远地失去了她。’重新睁开眼晴时,欧尔培那双憔悴而充满痛楚的眼眸是湿濡而布满血丝的。
小李子又吸了一口烟,‘阿培,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历以宁她不是在酒廊上班吗?而身处在那样恶劣而充满陷阱的环境里,你要她干净得像一张纯洁无瑕的白纸是不太可能的,所以,你应该看开一点。’他深思的说。
欧尔培的脸扭曲了,‘我知道她在酒廊里谋生不易,也不可能和那些买醉寻欢的客人保持真正的距离,所以,我一点也不介意,因为,我知道她是有傲骨又知道洁身自爱的好女孩,谁会想到——她会自甘堕落,和那些出卖灵魂的拜金女郎没什么两样!’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她真的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和那些上门的客户有了进一步的交易?’欧尔培的额上青筋突起了,‘她告诉我,她决定让一个有钱有势、英俊潇洒的花花公子长期包下来,换言之,就是做他的情妇。’他咬紧牙龈的从齿缝中迸出话来,‘她好残忍、好无情,居然当著我的面跟他搂搂抱抱,公然接吻!!’
小李子心中一片恻然,‘阿培,看开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单恋一枝花呢?’
欧尔培激动得从床铺上弹坐起来,他痛苦的揪住自己的头发,‘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没办法那么超然洒脱,能够慧剑斩断情丝,十年了,十年的感情怎么能说放就放呢?’小李子见他那样痛苦消沉,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
唉,爱情是怎样一道磨人心碎的人生习题!?多少人在奋勇向前的执著中一不留神而被它无情的烈焰烧炙得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于是,他感慨万千地念著宋朝词人晏殊的一阙诗词: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
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阿培,这是我第一次失恋时,一位同学抄来送给我的,而我也真的在大醉三天之后,慢慢走出了被女朋友抛弃的痛苦和阴影。’
‘你是建议我去买醉来麻痹自己吗?’
‘我平常是滴酒不沾,更不赞成借酒浇愁,但,酒精在人最痛苦无助的时候的确有它奇妙的用处。’
欧尔培扭著嘴角苦笑了一下,‘你愿意陪我喝一杯吗?’小李子义不容辞的点点头。‘没问题,我甚至还可以教你划酒拳。’
欧尔培心头一恸,他重重地摔摔头,故作轻松的跳下床,‘好,今朝有酒今朝醉,万丈愁苦皆抛却。’他用力拍拍小李子的肩头,‘学长,陪我大醉一场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于是,他在小李子这个患难与共的室友、学长陪伴下,走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开.营业的露天啤酒屋。
第四章
向采尘第二天一早就吩咐官逸风出面替历以宁赎身,并帮历以宁收拾衣物行囊迁入一栋坐落于台北市内湖山区的豪华别墅里。
望著这栋红顶白墙、装潢得美仑美奂、充满欧式建筑之美的豪华住宅,历以宁有份作梦般不真实的虚幻感,更交织著一丝高处不胜寒的凄落。
她有著满腹不解的疑云,不明白向采尘为什么要她搬到这里住?好像金屋藏娇似的,更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是官逸风兄妹对她的态度。
这两兄妹,男的对她是彬彬有礼却又满含研究的意味,女的则是丝毫不掩饰她的敌意和嗔怨,好像地位摇摇可岌的正妻对待一个倍受宠爱的伺妾似的,有著太多令人纳闷的仇视和妒火。
当官逸晶绷著脸交给他别墅大门的钥匙,便扭头走人之后,历以宁再也按捺不住满腔的疑虑了。
她在别墅的玄关处拦住正准备离开的官逸风,茫然困惑的问道:‘对不起,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官逸风摇摇头,半真平假的说:‘对不起,我只是奉命行事,没有向采尘的‘恩准’,我是不能随便乱放话的,否则,很有可能被向采尘以‘造谣生事,随便揣测上意’的罪名挫骨扬灰、大卸八块的。’
‘向采尘的脾气,真的有那么坏吗?’历以宁难以置信的微微蹙起眉心。
‘这——我可就不敢乱说了。’官逸风沉吟地摸了摸下巴,‘他在男人面前可是威风十足,不折不扣的沙达特,在女人面前,可能就摇身一变,成了温柔多情的温莎公爵,所以——你不必担心他的坏脾气,对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他可是很懂得怜香惜玉的。’
‘包括你妹妹官逸晶在内吗?’历以宁温柔又不失犀利的笑问道。
对于这个棘手敏感的问题,官逸风倒是很懂得搓汤圆的艺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我妹妹啊?哦!她是向采尘的干妹妹,感情当然相亲相爱得像兄妹一样啊!’
历以宁露出了耐人寻味的一笑,‘是吗?那么,你能告诉我,同采尘为什么叫你把我带来这裹住了’
官逸风双眼亮晶晶的瞅著她,半玩笑半嘲弄的反问道:‘小姐,我不是立法院备询的官员,也不是向采尘的代言人,请你不要咄咄逼人,有任何问题请直接问‘向达特’先生好吗?’
历以宁一窒,‘好,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向采尘在哪里?’她憋著气闷声问。
‘他正在公司里主持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官逸风坦白的告诉她,私心里却充满了无奈,更充满了对历以宁的怜悯和同情。
历以宁命令自己沉住气,‘好,最后一个问题,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官逸风声耸肩,‘抱歉,他的时间一向掌握在他自己手里,而我,只是那只被他握在股掌里的遥控器,除了尽随传随到的义务外,并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历以宁心头一凛,‘那——我呢?我又是什么?另一个供他使唤,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遥控器吗?’她自我解嘲的逸出一丝苦笑,对于自己这妾身未明的际遇感到一份莫名的寒怆和悲哀。
官逸风挪开了视线,他避重就轻的说:‘不会的,向采尘他非常在乎你,要不然——他不会这样大费周章的找你,并花大把的钞票为你赎身,把你安置在这座美丽而价值菲薄的华屋里。’
历以宁眼中的凄楚更深了,‘是啊!把我藏在最美丽的宫墙里,身披锦罗绸纱,嘴咀山珍海味,像金丝雀般养尊处优,对于他极尽恩宠呵护的安排,我是应该感激涕零,安之若素的,像我这样出身卑微、充满庸脂俗味的酒家女,实在不应该贪心不足要求太多的。’
官逸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同情之余,有份如针戳般的刺痛感,但,他不愿意逾越自己的权限和本分,也不愿去分析自己那莫名其妙、纠葛复杂的情绪,所以,他只好保持缄默了。
‘你能不能帮我向向采尘传达一句话?’历以宁静静地瞅著他说:‘请你告诉他,谢谢他的宠爱,但,我无福消受。至于欠他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他的。’
官逸风非常欣赏她的冰心傲骨,但,他只是放在心坎里,不动声色的望著她淡淡说:‘他不会放你走的,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即使是翻山越岭,上山下海,他都会命令我去把你找出来的,所以——’他自我调侃的眨眨眼,‘我们无怨无仇,请你高抬贵手,千万不要陷害我。’
历以宁眼底闪过一丝控制不住的笑意,对看似粗犷严谨的官逸风那总是来得恰是时候的急智诙谐,不禁添加了些许敬佩和好感。
‘我并不想害你被向采尘刮胡子,所以——我会考虑在游走红尘的时候,故意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让你可以按图索骥的。’
官逸风的眼中闪烁著一丝揉合了趣意和激赏的光彩,‘然后,让你在最后关头可以从从容容的安然逃脱?我再继续兵穷马困的在你后面疲于追赶?’他撇撇唇,却之不恭的扬扬浓眉,‘谢了,与其如此辛苦歹命,我倒不如末雨绸缪先守在这里,盯著你的一举一动,直到向采尘回来为止。’
‘怎么?你这个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待命的遥控器什么时候摇身一变成了身负二十四小时侦测任务的摄影机!?’
官逸风不理会她的讥剌,他气定神闲地重新坐在大厅的皮沙发里,谈笑自若的回答她:‘自从我成了向采尘的遥控器之后,我就发现人还是识时务为俊杰的好。’他见历以宁郁郁难欢而被动的坐在他对面的圆型沙发内瞪著他,不禁失笑地撇撇唇说:‘这间别墅这么美丽壮观,你这个女主人板著一张冷冰冰的小脸多不协调啊!如果你真的闷得发慌,我建议你不如到厨房冰箱里拿罐冰啤酒给我解解渴,顺便熟悉环境一下,运动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