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愤和嫉妒的火苗迅速在他胸口燃烧成一片熊熊的醋海。
他那痛苦扭曲而受伤的神态并没有阻止历以宁继续作戏的勇气,她反而更亲密的偶靠在向采尘的怀里,爱娇而妩媚生婆的笑著说:‘呐,向公子,我来跟你介绍,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轰动我们酒廊,绰号‘欣欣.云梦.孝子’的大傻瓜!’她转了转乌黑漂亮的眼珠子,对著面如死灰的欧尔培露出了风情万种的微笑,‘欧大孝子,这位潇洒多金的向公子不用我多介绍,你大概也应该猜得出来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吧!’
欧尔培的脸抽搐了一下,‘不,我不知道,我也不相信你跟他会有什么暧昧不明的关系!’他咬牙切齿的说。
历以宁却把脸整个藏进了向采尘的胸怀里,撒娇又不依的催促他,‘看吧,都是你这个杀千刀害的,说什么要包下我,让我远离其他色鬼,这下好了,你叫我怎么跟这个死脑筋的呆头鹅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她唱作俱佳的顺势将烫手山手丢给了向采尘。
向采尘玩世不恭的撇撇唇笑了,他亲匿地伸出手把玩著历以宁的发丝,故作轻薄的抬起她的脸,笑嘻嘻的说:‘要我浪费唇舌,跟这个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小男孩解释我们的关系,倒不如——以实际行动来说明!’然后,他绽出了邪门又耐人寻味的一笑,俯下头,在历以宁措手不及的错愕中,捕捉住她那张柔软如棉又微微颤抖的小嘴。
历以宁大惊失色,本能地僵著身子欲做挣扎,但,向采尘却有技巧的抓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的颈项上,同时托住她的下巴,以灼热而富于挑逗的唇摩挲著她那如玟瑰花瓣红艳诱人的唇瓣,虫惑著她张嘴反应著他强烈的需索。
这突如其来却火速缠绵的一吻几乎夺走了历以宁的呼吸,也让欧尔培看得眦目欲裂,怒火澎湃。
他紧紧握著自己的拳头,额上青筋爆起,牙齿亦咬得格格作响!
然后,他惨白著一张被愤怒和伤心扭曲变形的脸,踩著碎了一地的尊严迅速掉过头,消失在灯火幢幢的夜幕中。
而向采尘也在血脉偾张的晕眩和激情甜蜜的冲击下,稍稍松开了手。
历以宁双颊如火的抚摸著自己那滚烫发热的面颊,整个人、整个灵魂、整颗心仍陷于一份旖旎如醉的催眠状态中。
直到一阵尖锐刺耳的煞车声从对街传来,她才从浑浑噩噩的意识中清醒过来,并清楚的知道了向采尘对她做了什么?
‘你——’她颤声说:‘为什么要这样做?’向采尘抬眼望了望满天眨眼的星空,‘因为——我的感情要我这么做,而我的理智也叫我这么做,也唯有如此——’他移眸定定地望著她,意味深长的说:‘你才能一针见血地让欧尔培对你死心、寒心。’
历以宁这才惊醒的发现欧尔培的离去,她忐忑难安而忧心忡忡的蹙起眉端,‘我——我一定伤透了他的心。’‘长痛不如短痛,他迟早要挨这一刀的。’历以宁仍是愁眉不解而忧思满怀。
向采尘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她那样满轻愁的小脸。‘怎么?你后悔了吗?’历以宁缓缓摇摇头。
‘那就好,我本来还有点担心。’向采尘轻吁了一口气。
‘担心什么?’历以宁讶然地张大了眼。
向采尘深深地望著她,似有若无的淡笑道:‘担心你心目中还有别的男人的影子啊!’
历以宁一脸凝思的瞅著他,幽幽然的问道:‘我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是的。’向采尘坦白的承认。
‘那么,你爱我吗?’她仰起绯红如朝霞般艳美的脸庞直勾勾的瞅视著他。
向采尘的心抽动了一下,‘是的。’他的声音尖锐而高昂得连他自己都深觉陌生而有份不其实的心虚感。
历以宁从嘴边绽出了一丝幽然若梦的微笑,她轻轻柔柔地偎进向采尘的怀里,像只流浪飘泊已久的船只又找到了栖息的避风港。‘带我离开这里吧!我愿意永远臣服在你的脚下,只要你的心永远不变。’不知怎地,她那呢哝温婉的话像一根尖细而凌厉的冰针狠狠地扎进了向采尘的心脏,让他冷不防地打了个颤悸,情不自己的拥紧了历以宁轻盈温软的身子。
* * *
欧尔培像负伤的野兽,骑著机车疯狂地在街头上奔驰,那种近于狂飙的车速,让过往行人和其他擦身而过的驾驶人员瞠目咋舌。
他甚至听到有人气急败坏的怒斥声:‘开这么快干什么?急著去见阎王吗?’欧尔培浑身紧绷的握著把手,嘴角浮现著一丝悲怆的嘲谴,他是不要命了,如果阎王爷怜悯他,就让他出个车祸当场毙命算了!总比现在处于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中来得痛快俐落!
他早该有这种觉悟,历以宁只是不经意轻轻掠过他生命之窗的一只粉蝶,不管他再怎么用心良苦的爱她,也无法阻挠她摆动美丽轻雾的羽翼,飞向窗外寻觅更宽阔绵远的碧海蓝天!
他不是没有这种领悟和心理准备。但,当它真正来临时,他却承受不住这样沉重残酷的打击。
自从小学五年级认识历以宁之后,这十年来,他一直把她当成生命中最珍贵的瑰宝一般小心关爱呵护著。
尽管知道她有个整日与酒瓶为伍的父亲,尽管父母是如何排挤轻视她的出身和不堪一提的家世背景,但,他仍然固执地执守于他对历以宁那份坚如盘石的爱。
而令,这只娉婷美丽的粉蝶终于无情的飞出了他的生命,飞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去了。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泪眼凝注,她的喜怒哀乐,他再也无法分享、无法触及了——他满目疮痍的心就像被马蹄践踏般流著汨汨不歇的血……再也感受不到生命的喜乐和活力了。
‘尔培,你骑脚踏车载我去海边捡贝壳好不好?’那段青梅竹马、珍藏在内心深处的纯真记忆,已经随著她的琵琶别抱而粉碎了。
他痛苦得不知如何自处,从两小无猜的童年时光开始,他的感情世界里就只容纳得下她,他把最真、最初、最美的一颗心毫不保留的献给了她。
他为她打架,为她被父母责罚禁食;他陪她漫游许多不知名的小山、小湖,听她诉说著自己的梦想,伴她傻傻地望著夕阳发呆。
望著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像一朵初绽蓓蕾的玫瑰般,散发青春妩媚、娇柔动人的气息,他屏息凝神地几乎控制不住澎湃欲扑的热情,冲动地想一古脑儿对她剖白自己那压抑了许多年的感情。
几将出匣的真情却每每在最重要的关头紧急煞止,因为他怕吓坏了她,连邻家哥哥的身分也保不住。
他是这样的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希望铁杵终能在他的耐性琢磨与经营下磨成锈花针。
所以,他一再强自压抑内心那股如烈火般狂野炽热的渴慕与感情,任凭它们像鬼魅般不断地啃啮著他,折腾著他……等著,等著,这漫长的等待,他仍是一根无望的铁杵,而锈花针却被别人轻而易举的拾俯去了。
他泪光闪烁地拚命加快油门,发狂般的急驰在台北市的大街小巷,一直到筋疲力尽,所有的肢体和感觉都真空麻痹了,他才停止狂飙的疯狂措举,在那头被夜风吹得凌乱纠结的黑发衬托下,他惨白疲惫的脸孔更显得意气消沉而怵目惊心。
他揉揉僵硬的面颊,举目四望,这才发现原来他在悲愤交加的情况下,竟然一路从中山北路飙车飙到了新店。
他把机车牵到空旷沉寂的路旁,颓然地跌坐在杂草丛生的坡道上,抱著头颅,感到无限的悲哀和孤独……他就这么呆坐著,疲乏得任无以复加的痛苦静静地吞噬著他……然后,拖著最后一丝的力气发动机车骑回位于淡水的住处。
* * *
当他拖著疲惫得近于空洞解体的身躯回到宿舍时,他的最佳室友绰号‘小李子’的李秉钧正在熬夜赶报告。
听到欧尔培开门的声响,他随意抬眼望了他一下,立即被他那黯淡无光、白里泛青的脸色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欧尔培阴沉著脸不说话,他脱下外套,闷闷地倒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一副跟它有仇的模样。
‘小李子’脸上的忧虑和狐疑更深了,但,他见欧尔培冷冰冰的不睬人,也不愿在这个充满低气压的节骨眼充当鸡婆多事的炮灰。
也许,等欧尔培心情平复冷静之后,他会愿意找个人谈谈,发泄发泄。
于是,他这个不急著当垃圾筒的室友又把重心转移到誊写研究报告的工作上。
‘小李子,你有烟吗?’
‘有啊!’小李子递了一根给他,并顺势帮他点火。
欧尔培大口大口地用力吸著,然后,在一片烟雾蒙蒙的氤氲中,他语音粗嘎的开口说道:‘小李子,你有没有经历过那种‘肝肠寸断’的痛苦?我现在就是身处于这种万念俱灰、痛不欲生的境遇中,恨不能自己变成没有任何知觉的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