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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皖,休宁城,景胜客栈
展靖白静静地盘坐在床榻上,闭目假寐。
宫冰雁轻悄悄地推开了那扇冰花格子门,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望著俊美出尘,玉树临风的展靖白,她的心不禁揉成了一团,翻涌著各种纠结迷离,难以厘清的滋味,有苦,有甜,有嗔,有怨,更有一份怎么也无法割舍的痴迷依恋啊!
“靖哥哥,你……你真的不再睬我了吗?”她怯生生的开口问道,只盼能重新赢回展靖白对她的善意。
展靖白在心底轻叹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你找我何事?”他的态度仍是那样的不冷不热,让宫冰雁怎么努力也无法穿透那道藩篱,走进他的心灵深处。
“我……”宫冰雁犹疑了半晌,方才咬牙强迫自己挤出声音,“我希望你……你能重新接纳我,和我回到以前那种关系!”
展靖白笑了,笑容里却带著几许嘲谑的意味,“冰雁,你不是太天真,就是太虚伪,你以为我们还能回到过去那种关系吗?就算能,而过去那种关系真能满足你吗?”
“我……”宫冰雁神情一窒。
“你以为我真的那么伟大,伟大到了可以忘了灭门之恨,而和仇人,仇人之女握手言欢,谈笑风生的过一辈子吗?”
宫冰雁蹙起了眉端,心又开始揪在一块。“这么说来,你是执意要报仇了?你……你可有把握打败……夺命阎君?”
“没有。”
“那……你还去?”宫冰雁颤声问道。
展靖白定定地望著她,“你希望谁死?”
宫冰雁脸色猝变,情绪倏然崩溃了,“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来刺挑我?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怎会希望你死!”她不胜激动的嚷道,颗颗晶莹的珠泪成串滚落,“可是……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啊!我也不愿他有事啊!”
“那……你要我如何?”展靖白淡淡地扬著剑眉,态度沉著冷静,丝毫不受宫冰雁激昂悲绝的态度所影响。
宫冰雁霍然冲到床榻前,神情剧烈的抓著他的手,“靖哥哥,我求你放弃寻仇好不好?我们离开中土,到海外去,把一切的恩恩怨怨都丢掉好不好?我会用一辈子的爱来补偿你,抚平你的伤口的……”她泪光莹莹的哀求道。
展靖白轻轻挣开了她的手,“你不必求我了,还是直接把我毒死吧!”
宫冰雁如遭重墼般地连退了三步,她脸色苍白而凄厉,一双清灵的黑瞳盈满了泪水,“你宁愿我毒死你?”
“不错!”展靖白淡淡地撇了撇唇,“你今天不是背负了毒杀我的任务吗?”
“没错!但……”宫冰雁珠泪盈盈的咬紧了牙龈,“我还是下不了手,可恼你却一点也不领情,一点也不知道我心头的苦,像个无情无泪的木头人,净说著狠话来打击我……”她悲愤酸楚的摇摇头,“我真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对你死心,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弄得那么凄惨,被你伤透了心,还无法恨你……”
展靖白暗暗在心底发出了一声更为沉重的叹息了,但,他却面无表情的对宫冰雁说:
“我宁可你恨我,也不愿你爱我!”
宫冰雁的心被他这句话敲得支离破碎,但,她还是无法对冷漠绝情的展靖白使毒,所以,她只好掩著脸,伤心欲绝的推门而出,任疯狂的泪水,随著她踉跄的脚步,一路飞洒,冲出了景腾客栈。
当宫冰雁冲出去之后,一道淡绿色的人影闪进了展靖白的房内,她是宫冰雁的师父“辣手仙姬”屠韵娘。
“你太狠了!”她冷冷地指责著展靖白。
展清白淡雅地笑了笑,“不狠,怎能令她死心?”
屠韵娘神色微微一凛,随即又从鼻孔里冒出一声冷哼,“你以为她真会对你死心?眼睁睁地看你娶别的女人,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共效于飞?”她缓缓摇头,“不,除非你死,否则……她永远也不会对你死心的,他爹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
“我该死?”展靖白慢声接口道。
“不错!”屠韵娘眼中闪烁著一抹诡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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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色云开,晨风徐徐。
齐云山一片宁静,宁静得十分诡谲。
展靖白知道这种格外沉寂的气氛,只不过是一种密云待雨的序曲,一种假象,一种厮杀前的静态。
果不其然,刚经过一池温泉,进入一座密林,买命庄的左判官“哀无命”就半途拦截,对他频频出招,下手又狠又辣,直取他的要害。
展靖白左闪右飘,避开了十招之后,唐傲风霍然现身,迎向了“哀无命”,两人掌影翻飞,斗得飞沙走石,风云变色。
展靖白继续前进,绕过了一座陡峭的危崖,进入一片微微内凹的草地上,又遇上了右判官“悲无命”突击,交手不到三招,冷墨已疾如闪电地飞奔而至,与“悲无命”缠斗在一块,两人各出绝招,一时金铁交呜之声,不绝于耳。
展靖日乘隙,再度施展轻功,以“沾衣十八跌”的身法,撂倒了沿途拦路的喽啰,顺利地来到了买命庄总坛之前的广场上。
戴著阿修罗面具的夺命阎君,站在两扇铜门前的石阶上,发出一阵刺耳而令人不舒服的怪笑。
“展靖白,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你的义父,看你还敢不敢跟我玩硬的?”
展靖白目光闪了闪,从喉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沈轲,天下没有拆不穿的诺言和把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都是夺命阎君宫清岚的替身吗?”
沈轲,清岚山庄的总管,索性摘下了面具,目光狰狞而充满了杀机,“你既然掀了底,你就别想活著离开齐云山!”话犹未了,他飞身而起,劲风飒然地扑向了展靖白。
展靖白默运玄功,身形滴溜溜的一转,以“脱袍解甲”的手法,避开了沈轲狠绝火辣的攻势。
沈轲一击未中,跟著亮出了一柄骷髅剪,左挥右劈的攻向了展靖白。
展靖白冷傲的笑了笑,只闪不攻,连连避开了他凌厉不绝的攻势。
就在展靖白以一记“金鹏振翅”的手法,避开沈轲扫向下盘的招式时,一道银灰色的人影风驰电逐地闪了过来,以一把轻巧的折扇,倏合倏分,轻松自如地和沈轲交手。
那个人是特地赶来压阵的宁阳侯狄云栖。
展靖白又再过了一关,他轻吁了一口气,步上了台阶,推开了紫铜门,走了进去。
宫清岚仍旧坐在他的特制轮椅内,看到展靖白,他只是轻轻撇撇唇,轻轻说了一句:“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展靖白淡淡的答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展靖白不徐不疾地说出了宫清岚的破绽,从声音、掌印,和密室中的画像,他毫不保留的点了出来。
宫清岚的表情十分古怪而复杂,他缓缓捻著须髯,逸出了一丝苦笑,“没想到你如此机敏深沉,如此沉得住气,居然能屈身事仇,在我面前作戏作了八年多。”
“我是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你不也曾在我父母面前,我师父面前,以及我面前,乃至武林同道面前作戏吗?”展靖白语音平稳低沉的反击道。
宫清岚浑身一颤,好像突然老了好几岁般,神色怅惘而消沉。“我虽然曾经在你面前作戏,但,我却也对你用了真情,尤其是你愈大愈像你母亲,我突然真的好希望你是我的儿子,你能忘了血海深仇,甚至,你能娶冰雁为妻,让我曾经破碎的梦想,在你和冰雁身上找回来,以补偿失去你娘的痛苦,可是……”他眯起眼,神情又变得十分冷煞而凌厉,“你却不听话,像你娘一样,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
“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太美了。”展靖白神情冷然地盯著他,唇角掠过一丝嘲谑,“你真以为我能甘心让你摆布,做个不忠不孝的傀儡,置父母的深仇,社稷的安危而不顾?”
“所以,你找上了买命庄的总坛,订了十场赌局,目的就是要逼我和你对峙,和你勾心斗角,一步一步地将我逼出格面。”宫清岚语音森冷的说道。
“不错。”
“既是如此,”宫清岚脸上的神情更加阴鸷了,“十场赌局尚未了结,你为何破坏了约定,提前下了战书,要与我一决生死呢?”
“破坏约定的是你,而不是我。”展靖白不愠不火的轩轩剑眉,目光如电的瞅著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杀青尘师太的真正用意吗?”
“我有何用意?”宫清岚不动声色的问道。
展靖白冷笑了一下,“你真正的用意,是要引彭襄妤出面寻仇,然后堂而皇之的杀了她,替你的宝贝女儿宫冰雁除去情敌,就像你当初因为妒恨杀了我全家八十余口人一般,你活了一辈子,还是不懂爱的真谛,得不到,就要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如此自私狭隘的行径,莫怪,赢不了我娘的心,也赢不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