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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靖白连耳根都跟著灼红了。“外公,你何必逗我,明知故问呢?”

  达延汗豁然大笑,“好,我不逗弄你,我让你自个儿去跟她说个分明!”跟著,他掀开了门帘,带展靖白走了进去,冷墨也跟著掀帘而入,凑起热闹了。

  彭襄妤半靠在床榻上,背后垫著一个绿巾枕头,低垂著二排浓密的羽睫,在略嫌苍白的容颜上微微颤动著,映出了二道美丽的睫影,平添了一抹纤柔清新,我见犹怜的韵味。

  “彭姑娘,刚刚我们在外头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吧?”达延汗神色和霭的望著她说。

  彭襄妤抬起眼脸,对展靖白视若无睹,以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对达延汗说:

  “多谢大汗的救命之恩,这份恩德,小女子终身谨记,没齿难忘,现伤势已无大碍,不便叨优,请容我就此告辞。”说著,她掀开棉被,急著下床,却因气血仍虚,一阵量眩袭来,让她摇摇晃晃,站立不住,不胜踉跄地向前倾倒,这一倒,便倒进了展靖白适时伸出的臂弯中。

  彭襄妤顿时面染红霞,窘困不已,不由又羞又恼地命令道:

  “你……你放开我!”

  冷墨却一脸戏谑地对展靖白眨眨眼睛,“不能放,放了你就是天下第一的大驴蛋!”

  “我知道。”展靖白轻轻笑道,双臂箍紧,毫不避嫌地将彭襄妤搂个满怀,让她毫无挣扎的空间。

  彭襄妤那张嗔意流转的容颜更加嫣红了,嫣红得像漫天烧得正艳的彩霞。“无赖!”她没好气的脱口骂道,声音听起来却像蚊子的低吟。

  达延汗胳臂肘往内弯,直截了当的替展靖白说项了:

  “彭姑娘,请看在老夫的薄面上,饶我这个无赖外孙一回如何?他为了报仇,连我这个最亲的外公,都狠得下心不闻不问,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原委苦衷,知道他对你并非如表面上所展现的那般无情了吧!”

  彭襄妤只是红著睑,意态踌躇的轻咬著唇,没有作声。

  冷墨又不甘寂寞地敲起边鼓,充当穿针引线的和事佬了。“彭妹妹,你就给干爷爷一个面子嘛!何况,这个无赖小子,可也为了你,做了不少看似无情,实却多情的事呢!譬如特地在丁山结庐而居,没事就跑到你的绣楼外吹箫传情,没事就替你摩拳擦掌,修理几个不带眼的恶客,甚至为了见你一面,他还不惜把自己扮成一个寒伧落魄的失意老头,故意喝醉酒,让你收容照顾,以解那难以煎熬的相思之苦呢!”

  彭襄妤芳心震动地抬起粉脸儿,既惊且疑地望著展靖白,“原来,白老伯是你易容改扮的?”

  “是的,为了见你,为了避人耳目,我只好装成一个糟老头儿,以靖白的白为姓,以我的字号梦璞为名,化身为白梦璞这个老头儿去和你接触!”展靖白目光绵绵地望著她说。

  彭襄妤的心情十分复杂,好像人世间所有的酸甜苦辣,全部都涌进了她不堪负荷的心扉深处,让她忽冷忽热,忽喜忽悲,一时芳心如麻,柔肠百转,不能自休。

  在这微妙的一刻,冷墨却顽皮地扬扬眉,拍拍展靖白的肩头,“好了,哥哥我已经替你开了头,剩下的甜言蜜语,由你自个儿去说,我不在这听你们肉麻当有趣,”说著,他笑嘻嘻地转向了达延汗,“干爷爷,咱们到前面巷口的那家酒肆去喝它二坛酒如何?”

  达延汗豪气干云的笑道:

  “二坛酒哪够我喝?起码五、六坛才够劲,咱们来拚拚看,叫它个七、八坛竹叶青,看看谁先醉倒认输!”

  说著,他们双双落拓豪迈地掀帘而出,把一室的幽静,还给展靖白和彭襄妤这对情路迢迢,千回百转的有情人。

  ☆ ☆ ☆

  达延汗和冷墨一离开,杏脸泛红的彭襄妤立刻睁大了一双美眸,又嗔又羞地再次命令展靖白放开她。

  “你放开我!你这样搂著我不放,成何体统?”

  展靖白却耍赖地轩轩剑眉,星眸含笑地瞅著她说:

  “我抱著自己的未婚妻,有何不妥?”

  彭襄妤挑起了柳眉,昂起了下巴,“谁是你的未婚妻?你少信口雌黄?!”

  “你手上戴著我送你的凤纹指环,就是最好的证明啊!”展靖白神闲气定的微笑著,漂亮深遂的眼瞳里闪烁著一抹奇异的光彩。

  彭襄妤惊愕地看看戴在左手中指的那只暖玉指环,脸红得像朵盛开的扶桑花。“这是白老伯送我的纪念之物,又不是……”她又急又气,未经思量地争辩著,随即又止了口,连耳根、颈项都潮红成一片。“你!你耍诈!”说著,她已不胜羞恼地作势欲拔下那只指环。

  展靖白却牢牢地捉住她的柔荑,“你要拔下它,可先得拔下另一样东西才行!”

  “什么东西?”彭襄妤杏眼圆睁地质问道。

  展清白双眼亮晶晶地凝注著她,薄薄的唇角轻漾著一抹神秘而温柔的笑意,“那样东西,早在禹陵山道初会时,你就牢牢地将它套在我的心坎上,从此为你眠思梦想,情难自休!”

  彭襄妤听得心旌动摇,醺然若醉,差点把持不住感情的防线,毫无条件地对展靖白丢盔解甲,竖起白旗。

  其实,当她坐在床榻上,静静聆听著展靖白一字一泪叙述著他惨遭灭门,虎口余生的经历时,她为他的遭遇难过、心痛、落泪,更为他艰苦卓绝,屈身事仇的胆识和智慧折服,想到自己,想到宁阳侯狄云栖曾为了对付刘瑾所做的种种牺牲,将心比心,她早就不怨展靖白了。只是,她的矜待,她的尊严却仍在负隅顽抗,筑成一道不容易逼近的护城河,自欺欺人地守卫著她那一颗早已软化,早已宽宥,早已沦陷的芳心。

  她飞快地垂下眼睑,掩饰著内心的波动,故作淡漠地讥讽他,“你胡说些什么?一会待我冷酷无情,形同陌路,一会又口蜜腹剑,像个用心良苦的痴情郎,你当我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贱女子吗?”说若,说著,她已泪声轻咽,不胜幽怨地红了眼圈。

  展靖白大大心痛了,“襄妤,我怎敢如此看待你,上天明鉴,当我不得不用那种冷酷的态度待你时,我的心是承受著如何深剧的痛苦和煎熬啊,倘若,我真将你现为那般不堪的女子,我又何必煞费苦心地扮成白梦璞,不断地鼓励你,暗示你,甚至还编了一段莫须有的故事,含沙射影地提示你,一个温柔的男人,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女人,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会翻脸成让你寒心彻骨的冷面人,你仔细回想,用心琢磨,当能体会我的处境和苦心吧!”

  彭襄妤的心弦震荡得更厉害了,整个人宛如浸淫在一池漾满了蜜浆的温泉中,可是,她的理智却不肯让她轻易向展靖白拱手臣服,偏要故作矫情地为难他一番。

  “都怪我太傻,一时不察,让你这个善于作戏的高手给唬得一愣一愣地,让你得了便宜,扮个什么为情所苦的糟老头,还卖乖地骗取了我的同情心,让你装疯卖傻抓著我的手,煞有介事地叫嚷著:如玉,如玉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名字戏弄我!”

  想到三天来空望著芜湖,痛失爱人的那般柔肠寸断的痛苦,面对著失而复得,嗔怨难消的佳人,恍如隔世的展靖白,只有深深的感恩和怜惜,于是,他拿出了夸父追日的坚定和耐性,不气不馁,不慌不忙地对伊人陪著笑脸,柔情万缕地解释著:

  “我口中的如玉,便是你这位让我魂萦梦系,情有独钟却又无法表白的颜如玉啊!”

  彭襄妤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她索性低著头,极力掩饰自己的娇羞和那抹已无法藏住的甜蜜醉意。

  “你满腹诡计,说话前后矛盾,反覆不定,谁知你这会儿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还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的随性之语?”她咬著柔唇,鸡蛋里挑骨头的反驳道。

  展靖白转转眼珠子,倏忽改弦易辙地故意敛著眉峰,发出一声轻叹:“唉!看来,任凭我说破了嘴,你都不肯回心转意,饶恕我这一回,也罢!也许,我们真是无缘,梦璞不敢强求,待报了大仇,便看破红尘,剃度出家去也!”说著,他神色颓然地再度摇头悲叹,松开了双手,看也不看彭襄妤一眼,便车转身躯,准备掀帘离开。

  彭襄妤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轻易地打了退堂鼓,心中一急,不由脱口而出,“等等,你怎么可以这样就走人了?”

  展靖白心中暗笑,表面上却故作费神的转过身来,彬彬有礼地向彭襄妤抱拳问道:

  “不知彭姑娘还有何吩咐?”

  彭襄妤一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由襄妤改成了彭姑娘,心中没由来地掠过一阵怅然若失的酸涩,语气也多了一丝莫名而让人心疼的哀怨。“你……你还没把这只指环拿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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