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剑萧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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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始终没有人来领赏,也始终没有人认出刺客是谁。

  直到这天,忽然有一名老妇人跑过来,抱著尸体哀声痛哭:“好孩子,你终于报了父仇,为了不连累家人,你不惜毁了自己的容貌,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会含笑,以你为傲啊!”

  挤在一旁围观的一位老汉,心生不忍,不由偷偷上前悄声劝道:“朝廷正在张罗捕雀,你千万小心,莫要自寻死路啊!”

  孰料,那名老妇却置若罔闻,反而把凶器拿在手中,对所有围观的群众凛然说道:

  “见到此剑,我便知道这个人是我的儿子聂政,他虽已面目全非,但却瞒不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我老婆子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今日我光明正大的说出他的名字,便是要天下人知道,是我儿聂政为所有百姓除去了韩哀侯这个倒行逆施的祸害!”说罢,寒光一闪,她毫不退缩地拔剑自刎,从容就义。

  众人见聂家一门忠烈,义感云天,莫不万分钦佩,争相传颂著这则令人鼻酸眼湿,热血沸腾的故事。

  而聂政的师父为了感怀聂政,特将他英勇感人的事迹,谱成了《广陵散》这支气势浩然,流传千古的名曲。

  而这正是《广陵散》的由来。

  所以,冷墨弹奏此曲献予展靖白,看似唐突,实却暗藏深意。怎奈,还是在光华内敛的展清白跟前,碰了不大不小的软钉子。让他不得不自备台阶,露出了自我解嘲的笑容:

  “看来,我是马屈拍到马腿上了,任何恭维都穿不透展兄的金钟罩、铁布衫,但望展兄多加宽宥,莫怪我唐突之罪。”一语未毕,他豪朗不羁地拨了琴弦几下,铮铮之声未了,他已快速地执起琴身,背在肩膊上,精神奕奕地朝展靖白抱拳道:“在下就此暂别,不再叨扰展兄清幽。”

  展靖白态度温雅地起身,拱手回礼,“冷兄慢走,恕展某不送!”

  冷墨微微扬眉,意味深长的望著他,“何劳相送,有缘之人,心灵契合,天涯咫尺,无缘之人,话不投机,咫尺天涯!”跟著,他撇了撤雇,话锋一转,意有所指的含笑道:“这丁山桐生豫茂,碧水萦回,离秦淮河畔不过十里,确是个好处多多的福天洞地,但不知那朵艳姿娉婷的香花情归何处?”话犹未了,他已如燕子掠水,轻轻几个起落,迅速隐没在晚风澹荡,云水苍茫的月夜中。

  远远传来了清晰可闻的吟哦声: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展靖白轻轻牵动唇角,对自己逸出一丝苦笑,缓缓移步,重新坐回了古松下,执起洞箫,悠悠吹奏著。

  忽地,一声清冽高拔的鸟呜声响起,一只浑身雪白的神鹰凌空而来,降落在展靖白的肩头上,仿佛是心有灵犀,刻意来陪伴他,度过这看似平静,实却思潮如涌的一夜!

  ☆ ☆ ☆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王侯家。

  迎翠楼华灯高照,又来了一群忙著偷香窃玉,调情作乐的游蜂浪蝶,乐得胡嬷嬷嘴角都笑歪了,忙不迭地招呼这个,寒喧那个,把一干寻花问柳的恩客伺候得服服贴贴,急搂著媚态横生,娇嗲入骨的俏人儿闪进厢房销魂去也。

  偏偏,就有二个怪人,要喝酒品茶,不上酒肆茶楼,净往窑子里钻,把春色撩人的青楼当成了纯吃饭,纯饮酒的膳堂。

  这二个怪人,一个是头发灰白,相貌清瘦,胡须飘飘的老头子。另外则是一个身材硕长,背著七弦琴,外型粗犷又不失清朗的年轻人。

  前者来了数日,每日从中午坐到玉兔初升,净是闷不吭声地饮酒用膳,也不唤姑娘陪侍,更别提做那开房辟室,鱼水交欢的风流韵事啦!

  胡嬷嬷瞧了几日,只当对方年老体迈,有心无力,只好坐在青楼前堂喝著闷酒,大叹年岁不饶人。尽管心里纳闷,直犯嘀咕,也懒得同他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了。

  谁知道,今日中午又来个年轻力壮,行止却同样古怪的小伙子,坐了大半天,光是喝酒,嗑著瓜子、零嘴,也不让姑娘们招呼伺候,活像尊程来她这祭五脏庙的。

  胡嬷嬷愈看愈是狐疑不走,不得不暗自咕哝:真是怪事年年有,近日特别多!

  她摇摇头,正准备绕到厨房后头,叮嘱厨子们手脚俐落,多准备些佳崤美酒,别让上门的宾客有人俏酒不香的遗憾与牢骚。

  没想到刚抬眼,随意一瞥,就看到一个头痛人物大剌刺地跨了进来,身边还跟著二个块头惊人,相貌粗厉的壮汉。

  胡嬷嬷心中暗自叫苦,脸上却不得不装出笑容,招呼著眼前这个十足难缠的刁客。

  “哎哟!文公子,今儿个吹得是什么风啊!居然能把你这位稀客吹上门来?!”

  她口中称呼的文公子,是江南首富文宝昌的独生子,文家世代经商,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举凡丝绸,香扇、玉雕、米粮、药材、水运都涵盖在内,项目繁复,无所不包,可说是生财有道,富可敌国。

  而文轕却是个养尊处优,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人长得尖嘴猴腮,流里流气不说,还常时端出富家恶少的嘴脸,在外面惹事生非,欺压良民,予取予求。

  蛮不讲理,飞扬拔扈的行止,弄得江南人人视其为跳蚤瘟疫,避之唯恐不及。

  除了好吃懒做,他这个炊金馔玉、炮凤烹龙的纨裤子弟,亦是个性好渔色,酷爱春花卧酒的风流阔少。

  仗著家里有钱,他过得是四处采花猎香,连流风月,挥金如土的日子,只要看上眼的女子,不管是偷、买、拐、哄、抢,他是花招尽出,无所不用其极。

  偏偏,上了迎翠楼,要见花魁彭襄妤却是难如登天,用尽心机,却总是铩羽而归,不欢而散。

  谁教他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浪荡子,平素只会吃喝嫖赌,别无专才,碰上了条件严苛,坚持以文会友的彭襄妤,钱再多,也不管用,害得他恼恨无限,几度翻脸想要霸王硬上弓,却又被迎翠楼的保镳不留情面地撵了出来。

  三个月前,他再次闯关失败,不由大发雷霆,吵闹不休,最后,狼狈万状地被人架出了迎翠楼,临走前,他骂声不绝地频出警告,下回再来,不上媚香阁,他誓不为人,谁再敢阻拦,他就让对方死得很难看。

  恫吓之言,犹言在耳,如今见他带了二个孔武有力的保镳随行,胡嬷嬷的心又开始揪在一块,深知事情棘手,恐怕难了了。

  果不如其然,文轕一照面,便开门见山地下达旨令:

  “胡嬷嬷,我今晚可是有备而来,不但要上媚香阁,而且还要留宿,谁要敢扫了我的兴,谁就准备回老家去见他祖宗!”

  尽管心里七上八下,叫苦连天,胡嬷嬷还是僵出一脸的笑容,“文公子,你要见彭姑娘,我欢迎得不得了,只是……”她为难地顿了顿,“她有她的原则,连我也没辙,你要见她,还是得依她的规矩才行!”

  文轕脸色一凝,一副正待发作的神情。“你的意思是,若是我答不出那些鸟诗鸟句,你便不让我上媚香阁?”

  “不是我故意刁难你,这是彭姑娘定下的规矩,我也没办法呀!”胡嬷嬷息事宁人的婉言解释,“不如这样,我差人上楼,拜托她出个简单一点的对子,让你轻松应对如何?”

  文轕侧头想了一下,暗自忖度:若不应允,岂非真显得我是肚里空空的大草包,何妨先礼后兵,待看完了试题之后,再做盘算?!

  于是,他摆出了一副法外施恩的高姿态,“好吧!我给你们一个方便,希望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胡嬷嬷暗吁了一口气,慌忙差遣小喜子去知会巧儿,和彭襄妤打个商议,权变行事。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巧儿拿著一张素白的绢纸递了上来。孰料,题目出得再简单,到了胸无半点瑾瑜的文轕手中,依旧是难如天书,无法做答。

  窘态毕露的文轕,一看见巧儿脸上那不假掩饰的轻蔑时,不由老羞成怒,一把撕碎了绢纸,盛气凌人的骂道:

  “呸!这是哪门子的臭规矩,上窑子玩女人,还得考试折腾人,干嘛!皇帝老爷选状元公啊!呸!”他又重重哼了一声,“少爷偏不吃这套,直接上楼玩你,看你还端不端架子!”说罢,他卷起衣袖,便要直关媚香阁。

  胡嬷嬷还来不及张嘴劝说,缓和场面,便已被其中一名保镳粗鲁地推开,差点成了滚地葫芦。

  迎翠楼雇用的三名保镳一出来,刚照面,就被文轕带来的那二名保镳打得鼻青脸肿,不支倒地。

  迎翠楼的大厅登时鸡飞狗跳,陷入了人人走避的一片紊乱,还不时夹杂著女人尖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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