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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升荣昌坐他的位子。

  荣昌足足受了三年整的气。

  后来他跟我说:“每个人都可以教我,自印度人处我学了最多,他们的错误,我们不犯的话,已经功德完满。”

  我却很感慨,我说:“树大有枯枝,庞氏企业内不知有多少这种废物。”

  日后荣昌便成为我们的探子,我们很听从他的意见,他在公司里也很有点权………

  我的思想回来,看着我对面的女孩子。

  他的未婚妻!

  “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我有什么大名?我姓陈,陈淑子。”她说。

  陈淑子,人如其名——如果她说的是真话。

  “陈小姐,府上干哪一行?”

  “家里做小生意,我与荣昌都是家中独生子,我父母很不喜欢荣昌,说他名利心炽,不像是个安份守己的人,对他许多作为都反感。”

  “你呢?”

  “我总是支持他的,你不知道,荣昌地外面很神气,其实内心很……可怜,他是一个很可怜的人。”

  可怜,怎么会?我愕然。

  “你答应我吗?”陈淑子问。

  “答应什么?”

  她摊摊手,莫可奈何的耸耸肩。

  “你为他,太苦心了。”我说:“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一味骄纵,自信十足的富家女,我会有分数,你先请回,我会同你联络,如果心中不宽,出去旅行也好,走开散散心,别对他太认真。”

  她细细打量我,“我喜欢你,庞志怡,你跟一般传说中的富家女完全不同,很佩服。”

  我牵动嘴角,送她出去。

  我很累,躺在沙发上,用手遮着额头。

  不想出去,没有胃口,不欲听音乐。我并没有失恋,或是伤心欲绝,只是失望,对人性的失望。

  荣昌要是不追求我,他一样可以成为庞氏机构的主脑,他人那么能干,高升只是迟早问题,他何必还要耍这种手段?

  陈淑子对他那么好,他完全没有必要辜负她。

  人心难测,我压根不明白荣昌的心理。

  电话铃响,我接听,是荣昌。

  往日他的声音最令我欢心,他不着边际地讽刺我几句,或称赞我一下,我便会开朗起来。

  但现在连他自己的声音都是低沉的。

  “给我机会解释。”他恳求。

  我很疲倦地说:“你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们只不过是普通朋友,比较谈得来而已,你私生活并没有必要向我公开,小事不必挂在心上,一下子就忘了。”

  他说:“志怡,我们当真只是普通朋友?”

  “当然是,你还是我的得力助手。”

  他沉默,“我来看你。”他提出要求。

  “我想睡一觉,我们明天见。”我放下电话。

  对他来说,也许只是功亏一篑,但我知道我与他不会有什么前途,难道我们还会结婚不成?

  父亲不介意我一生不结婚,但挑选对象的大权,在他手中,他不会随我放肆。

  他并不是慈父,在他的王国中,他一向是专制皇帝,朋友,任我,女婿,得由他挑选。

  荣昌再能干,也不过是七百个雇员中的一个,父亲不可能满意他。这年头还有什么灰姑娘的故事,所以陈淑子是白白给牺牲掉了。

  我很替他们可惜,更替自己难过,我择偶的范围是这么狭窄,不知道嫁的是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自己的家,在这一段空虚的时间内,我得不停的来往派对,杀死时间。我的生活闷透了,所以不会知道,唯一的调剂是荣昌,此刻连这一点乐趣都要被剥夺。

  钱,我将拥着钱终老。

  第二天。

  我的心情仍然沉着,但情绪已经受控制。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我们得到一些,必然失去一些,如果要我做陈淑子,我情愿一生寂寞,况且陈淑子也没有得到荣昌,而我,虽然没有荣昌,却有我父亲的财富,我应该心足。

  知足常乐。

  荣昌的样子很憔悴,却仍然收拾得很干净。

  我对他的态度没有显着的改变,只有他觉察得到,我对他是冷淡得多了。

  我们在早上开了一个着要的会议,散会之后,筋疲力尽,但是我没有出去午餐,我叫了一客三文治吃。

  他推门进来。

  我看看他,他坐在我对面,这个人,叫我怎么说话?

  “你为什么不骂我?”他垂头丧气。

  “我为什么要骂你?”我咬一口三文治。

  “我对你说谎,”他说:“淑子确是我的未婚妻。”

  真聪明,前来认错,希望得到我的原谅?

  我说:“你没有说谎,你只是没有说实话。”

  他苦笑:“你如果大骂我一顿,我会好过点。”

  “荣,我们认识也不浅了,你知道我为人,我不会那么着视你、”我很大方的把注事一笔勾销。

  他惨白的看着我。

  “你以为你快要成功?将要做庞家的乘龙快婚?这是没有可能的事,即使我疯狂的爱上你,权也不在我手上,一切要我父亲批准,如果我脱离他,我跟陈淑子有什骱蠼样?我最吸引之处又不是我本人,而是我父亲的财产,荣,你太妄想。”我声音中并没有讽刺之意。

  他紧闭上嘴唇,被我击得无还手之力。

  “你想飞上枝头作凤凰,太困难了。”

  他站起来,走到窗口去。

  我没有胃口再吃三文治,把它扔到字纸箩。

  他说:“阶级观念真的那么着要?”转过身来。

  “你换了是我,你也一样。”我的声音很平静。

  他说:“我仍然觉得淑子没出现之前,我是有希望的。”

  我说:“你不能怪她。”

  “我没有,她也很可怜。”荣昌低下头。

  他们两个人,互相说对方可怜,照说应该有共呜。

  “陈淑子很好,很适合你。”我说得很有诚意。

  “她占有欲很强。”荣昌开始诉苦。

  “爱你才想占有你。”

  “那段爱已经过去,所余的只是恩怨情仇。”他说:“我后悔接受她的赏赐,我非常的不快乐,从此以后,我将生活在这个至大的阴影中,永不超生,有时我希望,我只是一个中学生,无知,但快乐,在我的小天地内顶天立地般做人。”

  我为他难过,陈淑子与他,都一般倒霉。

  我明白,受人恩惠,人家眼巴巴的盯着,盼望你图报,多么难受的一件事。

  “娶她吧,除了娶她,没有办法。”我说的是实话。

  荣昌绝望的说:“娶了她更难受,生生世世我们的关系就是主仆,她为我牺牲,在小学里教了四年书,吃得坏穿得怀,就是为了要成全我,那时我年轻,好胜心切,我根本不应接受这种恩典。”

  “性格控制命运,荣,你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她不知我也付出代价。”他整个人像是要崩溃。

  是的,他们两个人的牺牲都很大,一个是物质与时间;另一个是自尊。

  “别太痛苦,”我说:“你在公司的地位,绝不会因此摇动,放心。”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是个快乐的人。”他沮丧的说。

  我很温和,“你所要的,已经得到大部份,你应当心足。”

  他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我明白,对你的宽宏大量,我也很感激。”

  “平白少了一个知己,我很遗憾。”

  “志怡,我们仍然可以做好朋友。”他很渴望的说。

  “不,”我摇头,“工作上我仍信任你,但私人感情上,你是个危险人物,我不想为自己找麻烦,你明白吗?我是个小心的人;我父亲教过我:志怡,作为我的女儿,你事事要小心。”

  他知道已经失去我这个朋友。

  我诚恳的说:“荣,别辞职。”

  “我想一想。”

  “我知道你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有前途,但我们也需要你,我们会尽力来挽留你。”我说得很漂后。

  他一头一脸是汗。“志怡,我对你的估计实在太低,我早应知道你有你父亲的血液,你头脑清醒,为人果断。”

  我不响,他猜得了一半,我也得保护自己.

  他不知我也心如刀割,但我不会告诉他,还有什么必要?

  那日我坐司机的车回家,看到陈淑子站在门口,下雨,她没有带伞。

  我叫司机停车,“别傻,快随我进屋,叫你不要再浪费时间。”我轻声责备她。

  她清丽的面孔有说不尽的愁苦。

  我延她入屋,给她毛巾擦干头发。

  “以后请按铃,说是找我,佣人一定请你入内。”

  “没有以后了。”她说。

  “事情怎么样?他有没有回到你身边?”我急问。

  “没有,庞小姐,但我感谢你的诺言,你言而有信,令我敬佩。”她低看头。

  我递热茶给她,一边苦笑。

  “没有你,他还是要离开我,他愿意把学费还我,一千倍一万倍都可以,但是我不要。”她告诉我。

  “陈小姐,施恩莫图报,你能不能原谅他?”我问。

  “我决定退出,”她说:“我会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我扬起一条眉。

  “救人自救,”她的声音充满无奈与嘲弄,“大家都想解脱,在帮他的期间,我也得到过欢乐,那时候我面孔散发着后光,我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女人……一切都已过去,我会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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