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雯觉得有点异样,可是,站在她面前的明明是纪和,他从未见过纪泰,她没有疑心。
纪和也问她:“你有没有新人?”
艺雯回答:“我努力将来工作。”
纪和握紧她的手。
艺雯歉意的说:“不是我不想,纪和,我实在不能够。”
纪和嘘一声,“我完全明白。”
“三个月一过,我就回家。”
“弟弟们好吗?”
“托赖,他们很争气,半工读,只需略微扶持,我已没有心事。”
“都快高长大。”
艺雯松脱他的手,也像是松一口气,她终于解释明白:不是他遗弃她,她也想把整件事告一段落。
她并非争意气,希望纪和明白,她想重新生活。
“我走了。”
纪和看着她背影,她一直没有回头。
艺雯练好功夫,不愁没有机会走运。
纪和低头,看着自己双手。
以后还会梦见艺雯吗?肯定会,但,那是从前的艺雯,她与他嘻嘻冒着雨奔向地下铁路站头,手牵手,打算过一辈子。。。。他永远不会梦见今日的她。
纪和刚想站起来,有人轻轻走到他身边。
他好不诧异:“今敏。”
“我一直躲在花丛后,我都听到了。”
纪和啼笑皆非,“今敏,你竟如此多事。”
“纪和,我怕你失约,叫艺雯呆等,伤上加伤。”
“那么你好心管闲事。“
今敏笑嘻嘻:“说得对。”
纪和看着她:“现在你什么都明白了。”
今敏十分炙痛:“为什么两人都决意不再回头?”
“因为已经找不到从前那个入口,兜兜转转,费时失事,哪里有好结果。”
今敏唏嘘。
“她见过纪泰两次,都分不出那并不是纪和,她其实对我已无印象。”
“是你俩要求太高,我知有许多人走回头路极之成功,也有若干人凑合着也过了饿一辈子。”
纪和说:“今敏今敏,我已想通,没有别条路可走。”
“那么,我们一起到轩利大学报到吧。”
轩利是一所新公立大学,气氛完全不一样,现在建筑,灵感来自中国四合院,当中是广场,四周是课室与演讲厅,格局新颖宏伟,北美洲最漂亮的建筑物往往是大学,图书馆,美术博物馆,音乐厅等大众享用的地方,决非皇宫官邸或是富豪住宅。
今敏问:“喜欢吗?”
“退一步想,海阔天空,我们不过借学府学习,哪一所学校不一样,将来出来工作,还不是要靠努力争取。”
“想通了。”今敏感叹。
“你呢?”纪和看着她。
“嘿,我,我已是再世为人,吃趟苦,学次乖,以后只管自己的功课,我不会再错,我犹有余悸。”
“今敏,把纪泰也叫来入学。”
“纪和,不可勉强。”
是,正如他与艺雯一样,无可挽回。
“多么可惜。”他不知是说谁。
他俩办妥入学手续,秘书说:“教务主任想见一下纪先生。”
纪和看今敏一眼。
今敏轻轻说:“我在这里等你。”
教务主任是位中年太太,她诧异问纪和:“你成绩优异,为何离开列德?”
纪和照台词念:“列德不适合我。”
教务主任是日心情特别好,兴致勃勃追问下去:“什么不适合?”
纪和的急智一向不及今敏与纪泰,他想一想,决定讲实话:“学费太贵,我负担不起,学生打工是非法的,况且也帮补不到那天文数字,家里所有积蓄已交给我,用磬再也无处借贷,我成绩只在九十二至九十六分徘徊,拿不到奖学金,只得转校。”
教务主任一边听一边点头。
她说:“与其在列德陪跑,不如专心在轩利读出成绩来。”
教务主任与他握手。
纪和以为下一位轮到今敏,可是今敏说:“她没叫我。”
今敏很幸运,豁免面试。
接待笑说:“欢迎到轩利。”
走到校门外,今敏感叹:“都说北美洲教育制度如何开放先进,有教无类,说穿了,是只笑面虎,还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学费一年比一年高涨,要求的分数一年比一年高。”
“大学是奢侈品,同五千五百一件香乃尔外套一样,你不是一定需要拥有,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今敏说:“但是,我非要这一件外套不可。”
纪和苦笑:“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虚荣。”
今敏把手伸进纪和臂弯,“我们回家吧。”
他们在新学校段考时,纪泰的酒吧开幕,也供应一些小食如芝士三文治及他拿手的明虾与腰眼牛肉。
一开幕就客似云来,不一样的人 有不一样的天分,文的不成,就来武的。
纪泰有一份豪迈活力,配合他的生意,他的伙伴隐形,把生意全交给他。
有的顾客只为买他的小食带回家,也坐着喝啤酒等。
人不为财,纪泰每天长驻候教,根本没时间淘气,他穿长袖白衬衫黑裤,周旋客人当中,这是叫他拿钱出来都愿意的营生,何况还有收入。
“他很开心,”今敏说:“还有什么比快乐重要。”
今敏帮他算帐。
每天晚上,她把电子计算机放在膝上,啪啪啪按动钮键,算个不亦乐乎。
只听得她说:“政府要求酒吧全盘禁烟,这是必输之仗,你要早打算。”
“杯子要轮流用,不能老用那几十只,洗得太多,磨损厉害,有碍瞻观。”
“人客对小费依然慷慨,真是幸运。”
遇有球赛,酒吧水泄不通,违反消防条例,纪泰把一架大荧幕电视机放到平台,让顾客露天喧哗喝酒。
每晚总有穿小背心的女客对牢纪泰诉苦,他几乎可以竖起招牌:心理医生每晚服务。
“他说是到纽约出差,一走了之,可是三个月后我在街上碰到他,他佯装不认得我。”
“爱情是否只是一向古老传说?”
“泰,介绍一个人给我,要四十岁以下,满头头发,身段精壮,有钱、有事业、富生活情趣,深深爱我。”
这话引起哄堂大笑。
暑假,纪和回家探亲。
母亲瘦削,容易倦,医生说正常。
“她五十九,已进入老年,体力较钱衰弱,也是应该。”
这样平常的话不知怎地却叫纪和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医生吓一跳,“纪先生,令堂没有病。”
但是纪和用手掩面,眼泪不住流下。
看护感动说:“我有三个儿子,希望其中一名有一般如此孝顺,于愿已足。”
纪和背着背囊回北美,纪泰来接他。
“可有见到纪伯欣?”
纪和答:“他近期住伦敦,你若牵记他,我可以陪你去看他。”
“行动不便,为何去伦敦?”
“他孙子在那边。”
纪泰不出声。
“管家看护跟着一起,也没有不便。”
纪泰又问:“你母亲好吗?”
“她有一班老姐妹陪着,还可以过日子。”
“纪和,看得出你归心似箭。”
“我想速速毕业回家陪伴寡母。”
这时,纪和发觉纪泰驶的是另外一条路。
“咦,我们不是回家?”
“的确是回家。”
“你应走第四路。”
“纪和,我已与今敏分开,我搬出一家公寓住,一并把你的家具也挪过去,一上一下,两个门口,很方便,你会喜欢。”
纪和大惊,“慢着慢着,一件一件来。”
“我与今敏已经分手。”
纪和重重说:“为什么!”
“我俩有分歧,我想她做左右手帮我做生意,她始终觉得那是偏们生意,她不会看低我,但是她也不会投入我这个阶层,她要专心做毕业试,我们和平分手。”
纪和内心炙痛。
“她叫你大哥,我知道你俩有特殊情谊,但是纪和,你不能期望生长在廿一世纪的我们在廿多岁就选定终身对象且能白头偕老。”
“今敏反应如何?”
“平和。”
“我以为你们相爱。”
纪泰说:“纪和,你知我永远爱她,她有事叫我,我飞扑而至。”
纪和低头不语。
“请你放心,没有人受伤,没有人心碎。”
这才是最叫人难过的事。
纪和问:“为什么最近全没有好消息?”
“有,酒吧生意热烈,你还有八个多月就可以毕业。”
“今敏会先走。”
“对,她问你:可否推荐她到纪伯欣律师行。”
纪和说:“我可以全力保荐。”
“找卞琳谈一谈。”
“既然处处为她着想,为什么还要分手?”
纪泰回答:“好友不同恋人。”
“不是说应与最谈得来的朋友结婚?”
纪泰诧异:“这是哪个愚人说的话?”
纪和放下行李淋浴,随即要出门看今敏。
纪泰笑,“她十分钟就到,我负责做罗宋汤来招待。”
果然,今敏挽着菜篮来到。
纪和紧紧拥抱她。
今敏说:“纪和,我失恋了,你要爱我多些。”
纪和心痛地回答:“我不能爱你更多,也不会更少。”
纪泰在一旁大声说:“要知道我与今敏为什么分手?请来看看这种情况。”
今敏问:“每个人都好,你妈妈健康?”
“妈妈老了。”纪和黯然。
“唉,这是人类无可避免的命运。”
纪泰说:“且不谈宿命,纪和,你看看卞琳律师在世界哪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