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是真的。”儿子不晓得,每当他意欲遮掩什么事实时,耳根处就会泛红,那是熟人才看得出来的程度,别想瞒过她这个作母亲的眼睛。
“那好。”所美弥子摇头说:“我也一起住在这儿。”
“母亲!”所哲彦想不到事态如此严重,她竟会提出这个方案。
“我们黑菱会是堂堂一流的大组织,绝不做‘绑架勒赎’这种小鼻子小眼睛的事。既然你说‘请’这位小姐来作客,是为了‘生意’,我也不便表达意见。但让一位女客单独留在你的屋子里,他人会议论是非。所以要不就是让我把她带回主屋去,要不就是让我一起留在这公寓中。让你选择了,哲彦,不管什么方法都得有我在。”
所哲彦陷入困境的脸色,让端木莎对他的母亲升起一股敬意,向来心直口快的她,毫无介蒂地说:“我好崇拜你喔,所妈妈。人长得这么美,一点都看不出上了年纪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最厉害的是能把这么凶恶的儿子克制住,这可是莎莎我怎么也学不来的绝招密技了,改天您一定要教会我。我可不想再被所哲彦一个眼神就吓得跳起来。那次的吻真的好痛喔!”
“你也是,这位小姐!”所美弥子并非是站在她身边才替她执言,无论何时何地她永远都只为自己儿子着想。为了表明态度,她也彻底地教训她说:“你这身衣服是什么模样,我从没见过打扮如此荒谬的女子。你说你是从台湾来的,难道台湾允许女人穿成这副德行在街上走,也没有人有意见吗?”
端木莎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套唯一从台湾带来的衣裳。“这个啊!我也很无奈呢,你儿子掳我走的时候太仓促,人家没有打包好行李就上了飞机。这套服装的主题是‘冬天的一把火’,怎么样?炫不炫?”
“既然你来到日本,我想你就乘机认识一下日本女性的美德吧!也许这会对你服装的品味有所改善。”拉起端木莎的手,所美弥子已经把她视为街头流浪猫咪,准备领回家去大肆整装。“哲彦,你决定如何?”
深深地叹口气,所哲彦收敛起苦恼的表情,回复到平板的扑克脸说:“就照母亲的意思,回主屋去。但我也一起回去。她没有人看守着,是不行的。”
所美弥子求之不得——她盼亲爱的儿子回家,不知盼了多久,所哲彦和他爹都是一个样,是个工作狂。也不想想被丢在家中的女人是怀着什么心情在等待他们回家。男人若是动物,而女人是植物,那她这株植物等待他们之久,已经等得快成了化石。
然而,望着儿子与这名女子,所美弥子能感觉到枯燥的日子已逐渐远去。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请唤我莎莎,所妈妈。我可以叫你姐姐吗?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人家母亲耶!”她不厌倦地甜舌说道。端木莎有如溺水之人捉住浮木,她已经掌握到在所哲彦的淫威下,自己该如何求生。
“你的嘴倒挺甜的,但这可不行。要讲究辈分,让你称呼我为姐姐,我儿子岂不成了你的晚辈?”所美弥子说归说,心中还是很受用的,不觉脸上也浮着微笑。
“对喔,还是所妈妈厉害,一下子就能想这么多。嘻!”
这女孩子不讨人厌嘛!所美弥子不懂何以彦儿会频频对她投以憎恨的眼光。
但,男人与女人就是这样,之间会迸出什么火花,在何时何地以何种形式产生何种情感,都不是他人能轻易理解的。
???
准备好一切资料登门拜访,已经是端木扬到达日本后第七天的事了。
一进入黑菱会的事务所,可以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烟硝气味,虽然双方都不可能公开的毁坏这场“谈判”,但彼此摆出的阵仗明里暗里都在代表“关西”与“关东”势力的竞逐。
原本扬考虑不让八叶跟自己一起露面,省却过度的挑衅,可是对方已经点名了——这几天的功夫,想必所哲彦不是跷着二郎腿耗着而已,他一定也查知了在端木莎的公司背后,有谁在操盘的事实。
既然如此,开门见山或许能更快达成双方期待的目的。
“再次见面了,端木先生。”十指堆成小塔,端坐在事务所沙发上的所哲彦微笑地说:“请坐。”
端木扬不客气地坐下,看着他的手下奉上茶水后,他平静地微笑端起茶杯喝一口说:“很怀念日本茶的味道,自从我上次来日本,已经是五、六年了,想不到这次还会旧地重游,真是托了你的福,所先生。”
“您客气了。这点粗茶怎么比得上你们那儿产的一斤上百万日圆的高山茶呢。上回我去品尝了之后,一直念念不忘。”
“喔,早知道我这次就不会空手而来,双手奉上茶叶就好了。真是失礼。”
两人你来我往,看似“愉快”的对话,已经让八叶在一旁冷笑着说:“好一幕狐狸对野狼的戏码,这儿倒成戏院了。”
“八叶。”挑起一眉,装作现在才注意到他的所哲彦,狭笑地说:“关西近日还好吧?你会亲自上门,我还颇感意外。看来你与端木先生的交情,的确有如传说般的友好亲密。”
“那当然,这家伙可是我看上眼的——呜!”吃了端木扬一记暗肘子,八叶抱着肚子弯下腰。
“抱歉,这个跟班乱凑热闹。但今天的主题不在你与他身上,让我们谈谈重要事吧!”端木扬启开公事包说。
所哲彦兴味盎然地暗中观察端木扬与八叶正宪。当自己情报中显示出端木与八叶的关系时,自己其实颇为吃惊。他早就料到端木扬不会无缘无故挑上黑菱会,但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出自关西势力的八叶在后面撑腰。可是一旦知道这个情报后,很快地他也毫不怀疑地接受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因为他深知八叶正宪这个人的底细。
如果说自己是属于“刚派”的领导人,那么八叶就是属于“柔派”的领导人。他的铁腕与八叶的柔软身段,在这黑道世界中都是并列一级的响叮当人物。
迂回地透过台湾的端木来取得这笔土地,也只有八叶这个人会想到此等奸诈的伎俩。过程当中还得瞒过他的耳目,那就更非普通人能办到的。要不是挑选的对手“太糟糕”,相信换作其他帮派被八叶这一恶整,绝对是摸摸鼻子自认倒霉。
可惜,他挑选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他这个黑菱会的少主,所哲彦。
“端木先生,您的‘跟班’相当的不寻常呢。能把关西白菊会的若头当成手下叫唤的,我看也只有你一个人了。”
“想不到堂堂黑菱会的少主也像普通人一样,喜欢八卦。”不以为意地,端木扬微嘲地说:“我啊!和两位不同,对于黑帮的规矩什么的,没兴趣也没道理去遵守。唯一知道的是,这家伙欠了我一笔很大的债,而要欠债的人做点跑腿的事,只要他心甘情愿,就不用他人置喙多事了。”
“您似乎和在夜舞俱乐部时,给人的印象有相当大的出入。我当时还认定端木先生是位和平主义者。”
“我是和平主义者啊!否则怎么会自己登门造访呢?莎莎还好吧?”漫不经心的,端木扬射出锐利的一箭。
按兵不动的,所哲彦轻松接招。“吃得好、睡得饱,还想知道什么?”
“这是长野那块土地的详细地籍誊本,你应该看过不少次吧。”摊开自己带来的“王牌”,他说。
“是拜见过。”所哲彦眼睛一亮。
“我想确认的只有两点,你要花多大的代价把它带走,以及莎莎何时能回到我身边。”
“快人快语。那么我也回答你,代价是当初你们付给田中的价码,不多也不少。端木莎小姐可以在咱们交换地契后,立刻回到你身边。”
“看样子,这地契我只好把它捐给国家财产局了。”立刻,端木扬把桌面上的地籍图咻咻咻地卷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所哲彦以为他是来投降的,现在对方却不是这样想?
“因为很显然地,你打算占我们便宜。”端木扬起身说。
所哲彦也跟着起身。“此话怎讲?”
“唉!”他重重叹口气。“道理很简单,从田中那儿买到手,再转卖出去,通常都会提高一点价码吧!这是做生意的基本道理,”经转手就有价差。除非是没有人要的土地,那也就没有买卖的价值了。我今天是以为你有诚意才前来的。看样子我错了,我还是等你想好怎么谈再说吧!”
“端木先生,你难道忘了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你妹妹的死活……”所哲彦不悦地沉声说道。
“我没忘,忘的人是你。你握着的是不能动弹的死牌,和我这块土地一样,都是不动产。既然如此,你错估自己占于优势地位,也是情有可原。让我再说一次,莎莎的确在你手上,所以我才会来此和你谈‘交易’,可是别搞错,我不是来‘贱价拍卖’的,交易就得有利润,麻烦你设定好新的‘合理价码’再和我谈吧。至于莎莎的死活,问我身后的跟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