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你不懂的,古良。我从小没了父母兄弟,山庄里的人可能我在这世上的亲人。」
「是了,他们都是你的亲人。」
古良关上了门。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正在跟许掌柜调帐册看的古良,听到了小孩儿们嬉戏的声音。抬起了头,从窗外看去,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子,正在跳着绳。
小女孩儿的长长辫子在风里甩动着,粉嫩嫩的小脸颊泛着兴奋的红晕。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两个男孩子甩着绳子,高兴地喊着。
古良有些出了神。
「古长老也该娶几房媳妇了。」许老掌柜悠悠说着。「生个十来个孩儿,也好继承古长老的家业。」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小孩儿的声音,既清脆、又稚嫩。
「小鬼头烦,花钱。」古良收回了眼神,继续批着帐册。
「养儿防老,大去之时也可以扶棺。」许老掌柜继续说着。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一封信、一包银子。一瓶解药、一份口粮。
「你是谁……」冷冷的声音。
「希望你走的人。」
「我被你们帮主软禁在此,放我走可要你的脑袋。」
「只望你莫再出现在面前。」
「求之不得。」
「古良!是你……是你对不对!」
「是我什么?」古良的眼神十分平静。
「除了我之外,就你知道那封信!」谢卫国把冷雁智的留书甩在了古良面前。
拾起了信,古良缓缓读着。
自寻师兄,后会无期。
「不是我。」古良看着谢卫国。「我这几日不是跟许掌柜一起,就是跟岳心莲一块儿。你若不信,大可去问他们。」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进师兄房里!」
「有谁看见我进他房里了?」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让六个弟兄都噤声!」
「我不会武,解不开他的穴道。」
「以师兄的功力,只要药效退了,他片刻之内就能解穴!」
古良看着谢卫国。
「是了,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进藏药房。看来,真的只有我能放他走了。」
「……你承认?」
「我能否认吗?」古良淡淡说着。
「我……」
「就算真是我做的,你又要拿我怎么办?杀了我?为了你的冷师兄?还是为了你的赵师兄?」古良淡淡说着,仿佛只是在谈论着别人的事情。
「我……古良你……该死的,到底是谁放他走的!」谢卫国抓着头。
「不就是我吗……」古良替自己倒了杯水。
「……古良,你别这样……你该知道,那封信分明是个陷阱。」谢卫国柔声说着。
「什么陷阱?要他的钱,要他的命,还是要他的身子?」
「古良!」
「……事以至此,你还想怎的?」
「……我正要跟你商量这件事……我想……去福州接应……」
「不要去。」
「为什么?」
「去了之后,你一定后悔。」
「我不会后悔。」
「你会!」一拍桌子,古良气得脸色更加青白了。「堂堂的一个丐帮帮主,帮里的事情不管,只知道跟着师兄跑,就不怕整个丐帮毁了!」
「……古良,帮里有你们顾着,就不需要我插手了……」
「……明天早上,你跟我一起南下,你得也学着处理一些事情。」古良缓缓说着。「你这帮主也游手好闲太久了,难怪管到了别人庄里。」
「古良,我说过,他们是我的亲人。」
「你若去了,就莫再回来见我。」
走出了自己的房里,让出一片空间给谢卫国烦恼。古良沿着小路缓缓走着。
迎面,那位老妇人,岳心莲、丐帮的污衣长老,也朝他缓缓走了过来。
交会而过。
「多谢。」
「不谢,这也是为了帮里。」
「抱歉。」
「……务必珍重。」岳心莲的声音有些沙哑。不晓得是因为这微凉的天气,还是即将离别的友人。
第十八章 孽徒
福州城。衙门。一匹快马奔至。
勒了马,翻下身,来的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
「不要挡了衙门口,把马牵一边去。」一个捕快上了前赶人。
「我一会儿就把马牵开。」来人微微笑着。「不过,请先让我问问,不知张铁心,张大捕快是不是在这儿?」
「杨大侠,您终于来了。」
衙门的大厅里,几个官差打扮的人,跟几个平民装束的男子,正坐在两旁的椅上。
说了话的人,本是坐在首位上的。来人见他要让座,连忙挥了手一笑。
「你别麻烦了,我随便坐坐就可以。」
「这怎么可以……」那人也微微笑着。
「没关系。」来人也不挑位子,拣了个空位就坐了下来。「抱歉,路上有点赶,来晚了一些时辰。大家请继续。」
一旁伺候的仆役连忙端上了茶水,来人仰起头就是一口饮尽。
「好茶。」那人赞叹着。
仆役有些发愣。
「……真可惜,上好的铁观音就这样被我糟蹋了,是也不是?」来人对着那仆役微微笑了笑。
「不不不,杨大侠,别跟小的开玩笑了。」话才刚说完,那仆役真是已经急到脸都涨了红。
有些疑惑地看了那仆役一眼,再看了看一旁盯着他瞧的众人,来人无奈地又笑了笑。
「张铁心,我不是叫你别说吗?」
「我是没有说哪。」那先前要让位的人也无奈地说着。「不过,在六扇门里的人,要想不知道您,还真是难哪。」
闲聊了几句,讲到了正事,张铁心推说是机密要事,便带了这为杨大侠到内室说话。
「这次是发生了什么事?」那位杨大侠问着。
「出现了一个贼,不但一连盗走了二十多只官饮,还一点都不避讳自己的面貌哪。」
「喔?有趣。」
「烦劳您仔细看看。」张铁心指着桌上。「有趣的地方可多了。」
闻言,杨大侠便翻了翻桌上的画像。将近一百张,画的是同一副面孔。
凝神细看之后,不免也微微变了脸色。
「是否觉得此人眼熟?」
「……十八年前依稀见过。」杨大侠沉声说着。
「是否觉得,这跟当年的鬼面……」
「很像,简直一模一样。」杨大侠淡淡说着。
「那么,能找得到此人了?」
「……张大捕头莫非话中有话?杨大侠盖回了画像,朝他微微笑着。「我应当说过,这鬼面本与蝴蝶山庄没有关系。」
「这……」张铁心的目光微微闪着。「既然你都这么说,就当他们没有关系吧。不过,不晓得你可有看出什么?」
「一个人若是过了十八年,不会依旧是同样的相貌。」
「所以……人皮面具?」
「我也是如此想的。」杨大侠看着张铁心。
「……就算不是同一张面具,也是巧手又造了一模一样的一张。无论是何者,想来此人跟当年的鬼面是脱不了干系了。」张铁心顿了一顿,看了这位杨大侠的表情一眼,才又继续说着。
「而且……循着犯案的路径下来……」
「你觉得,下一次会是在福州吗?」杨大侠说着。
「是的,想那鬼面当初亦是从福州开始作案。」
「说不定只是个巧合,毕竟,福州城的官引还没有失窃。」杨大侠说着。
「而且,当年鬼面作案的地点,离福州城也有一段距离。可是……」
「可是?」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犯人一定会在福州出现。」
「福州很大。」
「我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如果真是当年的鬼面,奈何得了他的想必也没有几人。」察觉到张铁心的意图,这位杨大侠也微微笑着。「所以,这就是找我来的目的?」
「杨大侠急公好义,想必不会推辞了。」
压低了帽绿,冷雁智牵着马往福州走去。
福州,他早该想到,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还有谁,能制出张一模一样的面具?
路不宽。混杂在一群行人里,冷雁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一路上,幸运地没有遇上丐帮的人追击,然而,却也不能保证福州没有他的眼线……
正在想着,远远的,一个男子便迎面大步而来。
本来,路上有人行走,自然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事。只是,冷雁智抬头一瞧,脚下便顿了一顿。
那男人朝着他的方向朗笑了起来。
「啊,是你,怎么在这里遇上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加快了脚步。
身旁的几个路人疑惑地转过了头看去。
冷雁智依旧低着头直行。
交会而过,冷雁智帽上的黑纱微微扬起。冷雁智手心满是冷汗,而那男子似乎并不是在叫他。
好险。冷雁智松了口气。
然而,才走离了一步,原来遮住半边脸的帽子便被掀了开!
一惊之下,猛然回过头。那男子正直直盯着他。
冷雁智心里一跳,便要转身逃去。
「冷师兄!」那男子既惊又喜地喊着。
听出了那男子的语气,冷雁智心里一个打量,便是微微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