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别这样!」古良的声音隔着风,显得是如此的模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给我放手!」手掌一挥过,那衣袖便被撕裂了开。
然而,然而身后的古良,身形却是一个不稳,倒头摔下了马。
没有回头、驾着马又奔离了十几丈的谢卫国,直到听见了一声马匹极为凄厉的哀鸣才转过了头来。
古良动也不动地蜷曲趴伏在地上,而那匹马已然跌断了腿,躺在古良身旁痛苦地悲嘶着。
「……古良!」大惊失色的谢卫国跃下了马,连忙奔向了古良。
「古良!你没事吧!应我一声啊!」
然而,古良没有说话。而一滩鲜血,从他趴伏着的地上缓缓流了开来。
「古良……别吓我……」谢卫国颤着手,轻轻把古良翻过了身子。右胸上,那可怖的鲜红窟窿,让谢卫国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双眼痛苦地紧紧闭着,古良的唇,已然是一片的黑紫。
「天……我带你去找大夫!你撑着点!」
点了穴,撕下了一大片衣服盖着那可怖的伤口,咬着牙,谢卫国一把打横抱起了古良,便足不点地地奔回了丐帮的方向。
古良的眼睛,微微睁开了,望向了正抱着自己惊慌奔着的谢卫国。
「别担心,赶得到的。」微微抖着声音,谢卫国低下了头,迎上了古良的目光,脚下没有停。
微微动着唇,然而却只有汹涌的血泡从那泛紫的唇间涌了出来。
「别说话了,别说话了!」谢卫国既是心痛、又是着急地大喊着。
静静看着谢卫国,古良的眼里残留着一丝的眷恋。
「只要你没事,我立刻跟你回清水镇,一辈子不出江湖了……听到了吗,古良?听到没有……」谢卫国哽咽着。
眼里露出了一点的笑意,古良缓缓闭上了双眼。
古良刚走不久,庄院里上上下下都醒了。管马房的小伙子的连番大喊,仿佛就像是晴空下的一记闷雷,不只有岳长老从睡梦中惊醒、披上了外衣便直奔而出,就连其它人也纷纷下了床、重新点上了灯。
极闷的天气,夜也极深了。黎明前的夜晚,自是最为深沉的。
岳长老静静地站在大门口,像是要追,又像是不要追。
众人都已出了自己的房门,正在询问着发生过的事,而岳长老在其它人的殷切眼神下,却只是望向了远方。
「不追古长老回来吗,岳长老?」一个中年汉子担心地问着。「夜很深了,古长老莫要出事了。」
岳长老只是微微笑了笑。「没关系的,想必是古长老想通了。」
「想通了?」另一个人问着。「想通了什么?」
「想通了以前一直想不通的事。」岳心莲轻轻叹了口气。
叫了个人过来,岳心莲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那人点了点头,就急急忙忙地奔了出门。
「岳长老,您要小三子去做什么?」
「买一点药材回来。」岳心莲淡淡说着。「大伙儿既然起来了,就把东西收拾收拾,想必等会儿两个人都回来了以后,得赶路去南方了。」
「两个人?」
「不然,你以为古长老去追谁?」岳心莲无奈地笑了笑。
然而,却是没有人回来。眼见刚起的日头又要渐渐西下了,岳心莲望着天际,不发一语。
极闷的天气,天气极闷。
「快要下雨了吧。」捧着刚洗好的几件衣服,唐忆情望着远方的乌云。
「下雨?那才好,最近热得跟什么似的。」专程去玩水的萧子灵坐在大石上,踢着水面,溅起了一片又一片的浪花。
「下了雨,这衣服可是干不了。」唐忆情微笑着。
「干不了?干不了就留下来啰。」萧子灵回过了头。
「富家子,我可是穷得很,买不起衣服赔古长老的。」唐忆情笑了笑。
「我借你啰,反正用的又不是我的钱。」萧子灵跳下了大石。「怎么,要回去了吗?」
「嗯,不快回去,就要天黑了。」略略显得跛行的,唐忆情缓缓走着。
「说的也是。」哼着小曲,萧子灵也亦步亦趋跟着。
「岳心莲!到我房里来!」
才刚捧着碗筷就口,一声闷雷似的声响,让餐桌旁的几个人差点真要砸了饭碗。
岳长老起了身,快步地走向了帮主的卧房,而随后,几个人也迫不及待地跟着去了。
「师叔回来了!」萧子灵也是一跃而起。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唐忆情看着他。
门没有锁,而当萧子灵两人也来到了谢卫国房里时,只闻到了一股极浓的血腥味。
「师叔?」萧子灵吃惊地走了上前,因为,谢卫国全身都是血。
「大夫来了吗?」坐在椅上的谢卫国沉声问着。
「已经派人去请了。」静静站在一旁的岳心莲,试图平静地说着。
「怎么回事,是谁受……天……」床上的人,不是古良又是谁?只是,被子被撕成了几块,有一个人正小心翼翼地把布团压在了古良的右胸前。
只见鲜血似乎就要涌出布团,而那个压着古良胸口的人,一双手简直就像是浸在血泊中似的。
「是谁……是谁伤了古良!」萧子灵眼眶一红,回过头就是又急又怒地问着。
「……大夫还没来吗……」谢卫国阖着眼睛,满身的沙尘。
「就要来了。」岳心莲依旧淡淡说着。「要不要先喝杯水,等一下可能需要用到帮主的内力。」
「我撑得住,不用担心我。」谢卫国低声说着。
而唐忆情,则对已经泪流满面的萧子灵微微摇了摇头。
当覆盖伤口的布团被大夫小心翼翼揭开时,同时,几个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猛然退了一步的萧子灵撞上了唐忆情,而唐忆情则是紧紧握着萧子灵的肩头,微微发抖。
就算不看大夫此时铁青的脸色,众人也知道了希望的渺茫。
古良的唇依旧泛着紫,血也缓缓流着。
天气依旧极闷。
「……不可能了……」大夫抖着手,把布重新盖了回那可怖的、几乎要算是压碎了半个胸膛的伤口。「能到现在,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能让他醒来吗?就算是一下子也好,能让他说几句话吗?」岳心莲担心地看着谢卫国。
「……就算真要醒来,只怕立刻也会再痛昏了过去。」大夫有些黯然地起了身。「算了,让他好好走吧,也只剩一会儿了。」
接着,几个大夫也都到了,说的都是千篇一律的话。
除了谢卫国以外,岳心莲让除了大夫以外的人都离开了房里,一夜的折腾,几个人摇着头去睡了,而萧子灵两人则还是站在窗外流连着。
终于,淅零零的小雨下了起来,很快的,随着几声的闷雷,便下了倾盆的大雨。
屋外的两人冻得微微摩搓着手臂,屋内那闷重的血腥味,也被透过门缝、窗缝的大风给赶了散。
一个大夫正在徒然地试着替古良敷着药草泥,站在凝目而视的谢卫国身边、岳心莲小心翼翼地问了。
「古长老他……有没有跟您说什么……」
「……」
「帮主,古长老有没有跟您说些什么?」岳心莲微微提高了音量,而不晓得是因为岳心莲的声音,还是突如其来的另一道雷声,谢卫国微微把头转向了岳心莲。
「他该跟我说些什么吗?」
「……」慑于谢卫国的眼神,岳心莲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既然没说,就当属下没问吧。」
「他该跟我说些什么?」谢卫国淡淡说着。「是你们联合起来,瞒着我的事吗?」
「……帮主……」
「不用说,我也不是要逼妳说。我要知道的事,我会去问他。」谢卫国转向了古良的方向。
「岳心莲,还有别的大夫吗?」
「……城里的大夫都来过了……」
挥开了发着愣的大夫,谢卫国替古良重新补点上了穴道。
「去找一辆马车,给我几个人,我带他回蝴蝶山庄。」轻轻握着他的一只手,谢卫国擦了擦古良满是血污的脸。
「再慢,只怕来不及了。」
当岳心莲沉重地点了点头、走出房门之后,大夫看了谢卫国跟古良一眼,也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看到了大夫出来,正准备离开的岳心莲微微停了一下,而萧子灵二人也连忙赶了过来。
「有事?」岳心莲淡淡问着。
「……病人已经走了,不用麻烦了。」
「……」闭上了眼,岳心莲微微别开了头。
「岳心莲!还不去!」从门内,传来了微怒的巨声斥责。
「……是。」岳心莲快步走出了房檐下,步入了滂沱的大雨。
「真是……总是有人看不开,你们说是也不是?」大夫看向了一旁的两人。
萧子灵以及唐忆情只是静静地站着,嵌着一双发红眼眶的脸上,不晓得是泼上的雨水还是泪水。
打横抱出了古良,谢卫国一声不吭地上了马车。三个弟子沉默地向谢卫国和岳心莲行了礼之后,打了马,朝着南方而去。
众人看向了岳心莲,岳心莲只是低低说了。「放心吧,这三个人就算是性命不要,也一定会护着帮主周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