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说,他会懂得的。」
「……」
「古长老,一语相劝。」
「……岳长老莫要多言了……」又是翻动纸张的声音。
「……纸,包不住火。」
「我管不了这许多。」
入夜了。萧子灵吃过晚饭,躺在自己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他是谁?瞒他什么事呢?
蝴蝶山庄……
那个他,会是师叔吗?可是为什么两个长老又要瞒他事情……
啊!
萧子灵一跃而起。
难不成……叛变!
不得了不得了,得跟师叔说才是。萧子灵匆匆忙忙地穿着鞋。
叩叩。
「子灵,你睡了吗?」
啊,是忆情。
萧子灵蹬着鞋,连忙上前开了门。
唐忆情捧着一大锅的鸡汤,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才刚吃过晚饭,我怎么吃得完这么多的鸡呢?子灵,你要不要吃?」
神秘兮兮地拉过了唐忆情的手臂,萧子灵低下了声音。
「知道吗,忆情,我怀疑古良他们想要不利于师叔。」
「……」正在盛汤的唐忆情讶然停下了手。「这怎么可能?」
吱吱喳喳的,萧子灵连珠炮似的把偷听的话语都告诉了唐忆情。
唐忆情的眼睛睁得老大。「真的?可是……可是古长老……不像啊……」
「像不像这可很难说。我师父他曾经说过,奸臣之所以能得逞所欲、权倾天下,不是因为主君太愚昧,就是他们装成的是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古良虽然不像,可是如果说要叛变的话,可是有十足的本钱。提醒一下总是好的,免得给自己人卖了,师叔还不晓得呢。」
萧子灵抓着唐忆情的袖子就要跑了出门。
「等一下,等一下!」唐忆情连忙把萧子灵拉了回来。「别这么急,要是冤枉了好人怎么办,古长老再怎么说也曾经救过我,我不可以恩将仇报的!」
「……说的也是。」萧子灵停下了脚步,为难地看着唐忆情。「怎么办,可是帮主是我师叔呢……这样一来,要帮哪一边才对……」
不知如何是好的两人,正在愁眼相对之时,又有人走了进门。
谢卫国。面若寒霜的谢卫国。
「走不走?」
「啊?」
「要走现在跟我走。」
「师叔,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走呢?……喂喂喂,师叔!」
点着火把,登上了小城的城墙,黑夜里,只见到远远扬尘而去的马匹。
「怎么办,古良,师叔他怪怪的……」萧子灵着急地问着。
然而,火光的映照下,古良却只是寒着一张脸。
「古良!」萧子灵喊着。
「萧公子切莫着急,帮主他不会有事的。」岳心莲轻声说着。
「可是,为什么师叔他会……师叔不太对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子灵不知所措。
「……似乎是西南的方向……」岳心莲看了两人一眼。「十之八九,帮主是要回蝴蝶山庄了。」
「……蝴蝶山庄?」萧子灵疑惑地复述着。
「萧公子莫要担心,谢帮主想来尚有分寸,这次只是因为赶着回庄处理要事,所以才走得匆忙。」岳心莲瞧了瞧古良苍白的脸色。
「是吗……」萧子灵低声说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们蝴蝶山庄的事,对他来说都是大事。」突然地,古良开了口,冷冰冰的。
「……古良?」察觉到就连古良的脸色也不对,萧子灵担心地看了看岳心莲。
岳心莲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反正他心里只有蝴蝶山庄,就随他去吧!」古长老拂袖而去,头也不回地下了城楼。「……让大家准备准备,我们回北方去。」
「咦!可是我以为我们要去的是南方!」萧子灵惊呼着。
「你记错了。马上去睡,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了。」
熊熊的烈火,在小院里烧着,一捆一捆的,古良从药房里拿出了药材,连同那张药单都投入了火里。
本来缓步走近的岳心莲,瞧见了火光跟古良,便是连忙加快了步伐。
「你这又是何苦!」岳心莲着急地抓住了古良的手,那火光,也映出了古良双眼熊熊的怒火。
「反正留着也是无用,一把烧了干净。」古良想要挣开,怎奈岳长老却是不肯放手。
「大好男儿,为了情字断送生路,又是值得不值得!」岳心莲大喝着。
闻言,古良似乎微微静了下来,于是岳心莲也缓缓放开了手。
「古长老……」
「我不是断送生路,而是我本来就没了生路。」古良把手里的最后一包药材也扔了进火。「改日遇上他,替我传句话,就说下辈子永不相见。」
抱着头,那阵阵的隐痛又发作了。古良的双肘枕着桌面,紧紧抿着唇。
岳心莲在外头不断好声劝着,可就是里头的人闷声不吭。
直到最后,似乎岳心莲也死心了,叹了口气、缓缓走了远去。
微微抬起头,床边的小几上,还堆着一大叠让谢卫国简直可以说是涂鸦用的账册……
他每次看到了那密密麻麻的收支和日期,都是锁起了眉头,然后总是推三阻四的非得自己威胁加利诱地才肯坐在桌旁……接着,撑不到一个时辰就又是神游太虚去了,弄得自己是既生气又好笑……
以为他愿意的吗?与其教会他,他自己来不是更快?
只是,本来以为只是陈年旧疾,陪他回山庄时顺道请薛神医诊脉,却是……
每次睡着了,都不晓得是不是能再醒得过来。那二十几个失眠的夜他晓得吗?
战战兢兢地安排着所有身后的事情,一天十二个时辰自己总是小心翼翼过着的,他知道吗?
他……在他心里就这么点份量吗!比起他的蝴蝶山庄、比起他的丐帮、比起他的江湖……
捏碎了一只瓷杯,绽出的鲜血沿着他的手缓缓流下了桌面。
凝视着手掌淋漓的血,古良微微出了神……
「你到底会不会包扎伤口!」
「会啦会啦,就算没自己包过也看过别人包过啊!」
前一个时刻才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十几个盗匪的他,下一刻却是满头大汗兼又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手掌捆成一个大布团。
……叫他既是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卫国……
重新捏紧了手,古良闭起了眼。不行,这样不行,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这一去,追到了塞外,等到他回来之时,自己只怕就已经不在了……
「……古长老?……古长老!」一个正在搬稻草喂马的小伙子,惊声喊着。
「借马一用!」翻身上马,古良驾着马匹,跃出了栅栏。
「古长老!」小伙子失声喊着,手里的稻草也纷纷落了地。
回过头,小伙子拔腿奔着。「岳长老!胡大叔!醒醒啊!快醒醒啊!」
远边的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而狂奔了大半夜的谢卫国此时也让马匹休息着,自己则是枕在附近的草地上看着即将破晓的天空生闷气。
四散在江湖的师兄弟姊妹此时已然齐聚山庄,只差他一人。要不是他找到了传话的人,知道八师兄托人几番送来了信,要自己回山庄,不然,此时还被古良蒙在了鼓里!如果他不回去,听那庄内一片倒的决定,他那其行可议、此情却可悯的十三师兄,又要如何是好!关外,那黄沙漫漫的关外,有多少人耐得了、多少人回得来!
除了他之外,除了他这能体谅十三师兄的人以外,还有谁会替他说话、谁会替他求情!
来不及了!只剩三天,又要怎么赶得回庄!只剩三天哪,古良!你为什么就连这么重大的事情都要瞒我!你到底又是什么样的居心!真要让我眼睁睁看那十三师兄命丧异邦!
三天……可恶,三天!就算要他忤逆师门救出十三师兄,也要知道他去了何方啊!等他赶到之时,只怕师兄他们的行踪已渺!
想到了此处,又是怒火攻上了心,翻身而起,便要再度开始赶路。
「卫国!你在哪里!」
远远的,古良的声音传了来。
「卫国!」
「驾!」谢卫国跃上了马,流星般奔了去。
他不要见他!他不要见他!
他恨死他了!恨死他了!
他总是以为自己懂得最多、想得最多,却是从来不替他想,也从来不听他的意见!
丐帮的帮主是他,不是他!他凭什么决定自己就得为了学那种商贾之术而眼睁睁地让自己十三师兄被师门远放塞外!
知道吗!小时候要不是十一师兄跟十三师兄在山里找到了他,今日他还能站在疆里当什么丐帮的帮主!
「卫国!」
然而,此时古良已然见着了谢卫国,更是加快了速度。
谢卫国紧紧抿着唇,没有回头。
晨风狂乱地吹着他的发,而他的思绪却是更加的狂躁。
古良!好一个古良!你骗得我好苦!
「卫国!」古良的声音又近了一分。
可恶,这匹马的脚程为什么这么慢!
「卫国!」
猛然被拉住了衣袖,谢卫国怒目回过了头。古良一脸着急地探过了身子远远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