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哪户的野孩子,还不给带了去!」那官看见一身泥泞的孩子似乎对自己闪亮亮的官袍起了兴趣,连忙就是一个巴掌打了开。
小男孩昏沉沉地转了两圈才又趴回地上,似乎还不晓得出了什么事。
「真是的,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打喔……」路旁的一个妇人连忙抱起了孩子。那小男孩的脸颊上还有著乌黑的瘀痕。
一句话还没说完,看不过去的冷雁智,手里的棗核就已经出了手。
所以,在那妇人话才刚说完的时候,那县太爷的脚一软,就这样尖叫著趴了下地。
捕快们只来得及把摔得灰头土脸的县太爷搀了起。
县太爷的口中,响起了一连串的粗话。
不过,也没人去注意了。因为,目睹到这一幕的人都笑得死去活来。
「贱民……这些贱民……」县太爷气得浑身发抖。
被忍著笑的妇人匆匆背回黄家的途中,那小男孩高高兴兴地朝冷雁智挥著手。冷雁智也摇了摇手回礼,然后笑倒在妇人的门旁。
「哈哈,真是太有趣了……」冷雁智清朗的笑声让妇人抬起了头。
「什么事啊?发生了什么事了?」
「没……」冷雁智好不容易收回了笑。
「啊……我好久都不曾这么笑过了……」冷雁智朝著妇人微笑地说著。
「有什么伤心事吗?」妇人似乎只是随口问著。
「有呢,好多好多啊。」冷雁智又拿起了一个棗子啃著。
「所以,才来这,是吗?」妇人继续低头画著。
「……也许,是吧……」
「你是这村的村长?」县太爷高高坐在厅上,一边揉著自己的腰,一边不可一世地问著。
「是的。」村民连忙低了腰。
「这村子是怎么回事?看到本官一点礼节都不懂!」
「县太爷请息怒,村里人没念过书,乍然不懂得规矩的。」村长陪着笑。
「啧,我就说,果然是如此。算了,算了,本官还跟这些草民计较吗?」县太爷似乎是无奈地摇头。「我问你,这张府的血案,是怎么回事?」
「这个……在下也不清楚,不是强盗吗?」村长继续笑著。
「……我想也是强盗。」县太爷喃喃念著。 「不过,我属下说,有人留了遗言,说是鬼,你认为是怎么回事?」
「鬼啊……八成是这些强盗太狠了一些,就像是鬼一样凶残吧……」村民继续带著笑脸。
「……我想也是。」县太爷继续喃喃念著。「不过,我师爷是说,这张府的人,要娶村里的丫头做小妾。那丫头人呢?找她来问话。」
「村里的人?禀县太爷,张府要收的小妾不是村里人啊。」
「啧,胡说。张府明明是说村里人。」
「村里的人我可都认识,那张二公子带走的那个叫做什么小翠的,我根本没看过。八成是跟强盗一路的吧。」村民的脸上,还是带著笑容。
「……果然是如此。」县太爷再度喃喃念著。
「就是说啰,县太爷神机妙算,万事都逃不了您的掌心呢。」村长继续陪著笑。
派了几个捕快去村外找盗贼窝,一无所获。
带回的那些以为是盗匪集会的人,也只是要到那什么竹仙上香的村民。
「村里的不拜,你们拜到这秷远的村外做什么?」县太爷同时审问著那一大票的人。
「拜竹仙啊,太爷。」一个村民冷淡地说著。
「竹仙?什么竹仙,我听都没听过。」县太爷摇著头。
「县太爷,是一根枯竹呢。」 一个捕快连忙递上那被香薰黑了的枯竹。
「一枝竹子?」县太爷看了看。 「拜一枝竹子,叫一半的村民都涌到了竹山下?」县太爷皱了眉。
那是因为,要跟竹仙祈求,把您给赶出村去啊,太爷。那村民在心里默念著,只是不敢说出口就是。
「混帐东西。原来扰乱民心的就是这根竹子。」县太爷抢过了枯竹,然后在众人的惊呼之中,一把拗了断。
「天啊!竹仙饶命啊!」厅内那将近一百个人登时跪了下地,诚惶诚恐地磕著头。
「混……混帐!一枝竹子你们把它当仙拜!」县太爷气了。
然而,那接下来听见的,才更令他气到差点倒地不起。
「竹仙饶命啊,是县太爷冒犯您的,请您找他就好,不关咱们的事啊!」
「混……混帐东西!我这就烧了那什么竹仙,看它斗不斗得过我!」
天色刚暗,冷雁智脱下外袍才刚刚入睡,一股焦味就传进了房。
天,走水了吗!
连衣服都还没心思套上,冷雁智一阵风似地进了赵飞英的房里。
幸好,师兄没出什么事。冷雁智连忙一把抱起了赵飞英,在他身上罩了件斗篷,就往外窜去。
竹山顶上没有火光,于是冷雁智往山下看去。远远的,那间奇特的、不断增大的小正被祝融之火吞蚀著。村民正全且出动,提水提沙、挥著大汗跟它搏斗。
延烧到了山,虽然还在山底,难保这竹山顶不会被波及。
于是,冷雁智打横抱了赵飞英,就这样轻飘飘地下了山。要不是天色已暗、再加上村民们忙著扑灭火势,只怕见到以后又是连连的尖叫了。
一踏上地,冷雁智奔了几十丈,到那火光熊熊的竹仙旁劈头就问。
「怎么走的水?救不救的熄?」
「救不了了,这火太大了!」村民朝冷雁智喊著。「怕要烧光了整个竹山哪!」
什么!?冷雁智抱著赵飞英,远远望著众人跟大火搏斗著的情形。
「竹仙保佑啊,竹仙保佑啊!」村民也急了,拚命喊著。
「这时候还求什么神仙!把火圈外的树啊草啊都给砍了!要是真烧上了山,没人爬得上去救火的!」冷雁智也气急败坏地喊著。
「啊……对!对!」村民连忙跑上了前去调度壮汉砍树。
冷雁智一说完,几个火星就飘到了斗篷上,冷雁智连忙远远跃了开,把怀里的人摆到了草地上替他拍掉小小的火焰。斗篷上是给烧了几个小洞,冷雁智轻轻翻了开斗篷,幸好,里头的人倒是丝毫无损。
「可恶,要是伤到了师兄,我不把这些人剥了皮不可!」冷雁智气愤地骂著。
「是县太爷做的好事。」那小红姑娘提著灯笼来到了冷雁智面前。
「是县太爷放火烧竹仙的。」
火是及时被救熄了。那个什么竹仙的,也烧光了。不过,只要不烧到竹山顶,跟那些呼天抢地的村民比起来,冷雁智只有耸了耸肩就离开了。
回到竹山顶,把赵飞英放回床,冷雁智用了一小方沾了山泉的白绢,轻轻地替赵飞英拭去脸上沾著的烟灰。
「县太爷是吧……我倒要试试,是他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刀硬。」
吹熄了案上的蜡烛,县太爷打了个哈欠,著眼睛走回床。
如果……床上没有一个拿著刀抵在他脖子上的人的话。
「饶……命啊……」县太爷发著抖。
「好大的狗胆,放火烧竹山是吧。」阴森森的声音。
「不……不敢……小人不敢……」
「敢做就要敢当。」冰凉凉的刀锋划开了一点皮肤。
此时,月光探出了头来,于是,县太爷见到了那张怖满疙瘩的脸。
「是……是你,又是你!」
「又?我们又是什么时候见过?」
「两个月前,你盗走了……不,是借走了小人的官印……」
「胡说!我什么时候去偷过了!」
「小的不敢胡说啊!您不是连盗了十二颗官印,现在朝廷全天下辑拿的……咳……大侠……所以,小人才会被贬到这儿来的啊……」
「……你之前在哪里做的官?」
「靖州城啊,大侠。」
跨过那县太爷身首分家的尸体,冷雁智抖去了刀上的鲜血,走出房门。
靖州城?官印?究竟是谁打著师兄的名声作奸犯科……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