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模糊了汶卿的眼眶,她诅咒为什么自己老是碰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已经是第二次了,三年前的情况仿佛又重演,只是这回她还是学不乖。
大可以拿着钥匙解开了手铐与脚镣逃向自由,可是她想救他的冲动还是凌驾了夺回自由的欲望,现在仍是以救人为第一优先要务!
电话在响了漫长的八、九声后通了。“喂?”
“你是谁?为什么拿着京森的手机?”对方冷漠地劈头就说。
太好了,这个人真的知道他,也许是他的朋友。“京森受了重伤,他现在昏过去了,我该怎么办!”
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只管求救的汶卿脑海中,已经慌得连自己就是护士都想不起来了。
那名叫做“端木扬”的男子,带领了四、五名穿着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与一名医生与护士,一进入屋子里就像回自己家一样,大方地长驱直入。
“他人在哪儿?”寒着一张绝众出色的脸,他问。
汶卿苍白着脸领着众人来到床边。
看了一下京森的模样,端木扬指示医生的话也很简单。“把他救活,就算他进了鬼门关也要把他给我拖回来。”
“是,端木少爷。”
医生立刻展开手术的准备工作,彪形大汉们也以训练有素的动作,来来回回地把一样样精密的器材搬入屋内,简直就像是把医院的手术室设备整座原封不动地搬运过来。不,或许还要更讲究,里面有许多先进的急救器具,是连汶卿就职的医院都买不起的昂贵医疗机械。
这个端木扬到底是何许人物?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弄到这些东西,还附带医生与护士?从她打电话给他到现在才经过二十分钟。虽说人命关天的时候,二十分钟也可能是致命的时间,但这样的速度已经是出乎想像的快速了。
算了,这些问题都可以摆到一边去,现在她只想知道蔺京森还有没有救?
“患者背部有两处枪伤,子弹还在里面,深度有伤及肺叶的可能,切开后确认,先输血五百CC,另外准备好两只预备血袋……不使用麻醉,依照患者目前昏迷程度,麻醉很危险,MiSS王确认心跳与血压。开始了!”
汶卿忐忑地望着医生在蔺京森的背部划下第一刀。
忽而,一只手搭上她的肩,把全神贯注于手术状况的汶卿吓了一大跳。
“我有话要跟你谈,到沙发那边坐吧。”
“可是……”
“你在那儿看,又能帮上什么忙呢?”他扬扬眉。“我找来的是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如果他救不了京森,那么台湾就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了。放心交给Dr.刘吧!他多得是帮人处理这类伤口的经验。”
他不容许拒绝的强势态度,逼得汶卿不得不离开床边,一边担忧地回头看着手术中的京森,一边拖着迟疑的脚步坐到他的面前。不会有问题的,蔺京森必定会获救的,她不断地在心中为自己打气。
“担心他吗?”端木歪着头笑问。
汶卿睁大双眼,这人到底是不是蔺京森的朋友,居然还笑得出来。
“觉得我很奇怪?我反而觉得你很奇怪呢。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就是当初从金多财务手中付清你身边的债务后,把你当成拍卖品在俱乐部中拍卖的俱乐部支配人——直接的讲法就是俱乐部的头头。当天你被金多的人打了针,恐怕对我没有印象了吧?”
俱乐部?自己只对那儿漂亮的金色电梯特别有印象。汶卿眨眨眼。“你跟我讲这些,是希望我谢谢你吗?对不起,我谢谢你把我从金多带出来,却不能感谢你把人当成拍卖品的行为,那实在太卑劣了,那是违法的。”
“呵呵,我端木扬的眼中,法律不过是一本枯燥的书。”他耸耸肩。“别谈这么硬梆梆的话题了。我说你奇怪,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我哪一点奇怪了?”老实上钩的汶卿,乖乖回道。
“对于一个囚禁你的敌人,为何你显得如此关心他的死活?你打电话给我时,哭了吧?你的鼻音重得除非我聋了才听不出来。现在也是,白着一张小脸,不时眼睛还会偷偷瞄着那边手术进行的情况,难道你对于敌人都这么富有爱心,如此大慈大悲,不吝关心?”
汶卿咬着下唇,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说的没错,看在他人眼中,自己的行为没有道理。她无法扯谎说自己只是站在人道立场关心蔺京森的伤势,因为她在医院中也看过许多医生无能为力、回天乏术的病人,也曾待在急诊室中见过许多伤重的患者,可是没有一回如同现在一样这么全心祈祷着,愿上天助他一臂之力,救活他。
端木瞧她那哑口无言的样子,唇边的笑意更浓,他摇着手上那串沾满血的钥匙。“还有,你手边已经有了通往自由的钥匙,为什么不拿了就跑呢?反正你已经尽了所谓的道德义务,打电话通知我来救他了,接下来他能不能得救,就是看他的造化了,你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啊!”
“我……我想要看到他真正脱离险境。”试着为自己的行为定位,汶卿解释说。“如果我就这么走了,我一定会不断担心着他到底有没有获救,如果没有,我会有罪恶感的,我不希望自己的坐视不管而造成悲剧。”
是的。就像三年前,自己曾经遇过的陌生男子一样,那时自己也同样放不下他,甚至到现在偶尔都还会猜测,那人到最后有没有去就医,自己的急救是否帮上他一点忙了?她希望他还活着,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活得好好的。
“真伟大,能为敌人做到这种程度。”端木扬拍拍手说。
纵使他的长相媲美再世潘安,汶卿还是无法对他产生好感,从刚才到现在他眼中的嘲讽到底是什么意思?轻浮的态度与蔺京森的内敛恰成反比,这人真是他的朋友吗?
“我没有把蔺先生当成敌人。”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少了手铐的现在,她是自由的,可是她的一颗心还系在床上那头的男人身上。
“喔,不是敌人,难道是情人?你爱上他了?”
汶卿怒气冲冲地跳起来。“才不是!”
“不是?”他还以一抹揉和着邪佞的眼光,上下打量她一回。“他果然没碰你,真是无可救药的笨蛋。”
“你到底想说也在么,从刚刚到现在,我不懂这番话有何意义,我担心蔺先生是因为……因为他虽然很可恶,却不是该死的人。他剥夺我的自由,却从没有虐待过我半分,呃,撇开第一天不算的话——总之,我为什么要跟你交代这些不可?”气急败坏又辞不达意的心慌意乱,让汶卿不由得跺脚。
“因为我是蔺京森这世上唯一该死的‘朋友’,套句你的话,他的确不该死,不但不该死还不能死。他死了这世界不会更平安,但他本人却抱持着相反的看法。至于这番话当然有其意义,因为我要判断能不能信赖你,好把照顾我生死至交的工作交给你。”他叹口气说。“我虽然很想亲自照顾,可惜有太多事得去处理了,况且和我这种粗手粗脚的人相比,他会更中意你的细心照顾吧。”
“你要我……照顾他?”汶卿以为自己不会被允许继续留下来,依照蔺京森此刻的模样,哪还用得着什么宠物。
“你不是和他还有契约吗?有效期限并未结束吧。假如你想提前结束,哪就得改天另行拍卖了,小姐。抱歉,我这个人可是公私分明的,特别是‘生意’这档事。所以对你我而言最方便的法子,就是你留在这儿照顾他,手铐和脚镣为了方便你行动,就暂且不必戴了。还有,我每天会派人把生活必需品送来,屋子外面也会有三班轮替的保镖负责看管门户。你若后悔自己没有早点逃,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没有——”
他举起一手拦阻她的话说:“不管你有没有那种想法,你就好好的照顾他吧。我要走了。”
“走?你不留下来等到他脱离险境吗?”这种人也能叫朋友?
他微微一笑。“他若是我的朋友蔺京森,那他就不会这么轻易死在两颗小子弹下。况且,在这儿等他睁开眼睛有何意义,对我来说要是我躺在那儿,我不会要我的朋友坐着替我送葬,我会要他们帮我去报仇。”
看到端木扬阴森的脸色,汶卿打了个寒栗。他口中的“报仇”,想必是充满了血腥暴力——又是一个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世界。
“蔺先生是从事什么职业,为什么会遭受枪击?”不由自主地,她终于把积压心中多时的疑问,说出口。
“你想知道吗?”他的口气似乎暗示她不要问比较好。
汶卿迟疑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等他醒来,你自己问不是更好。我不会告诉你的。”他故意摆她一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