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早些歇息吧,一切留待明日再说。」胡原感叹地说着。
趁着众人熟睡之时,萧子灵孤身一人来到宅院。
轻跃而起,轻悄悄地落在宅院的围墙之上。
后院里没有燃起灯光,一片的漆黑。唯有大厅里、小几旁,透着月光,似乎有着人影。
轻跃于地,落地无声,萧子灵走向大厅。
此时,谢卫国略带酒意的轻语散溢在静谧的夜里。
「旧时月色……几番照我……不管清寒与攀摘……」
「师叔。」萧子灵几步向前、推开了门,打断了谢卫国的雅致。
「……喔?小子灵吗?」谢卫国的眼睛晶亮有神,只是比起一般人,也未免太亮了一些。
「是的,是我。」萧子灵走了向前,坐在谢卫国的面前。
「你是来陪我喝上一杯的吗?」说是如此说着,谢卫国还是只替自己斟了酒。
「多谢师叔好意。」萧子灵婉拒了。「夜深了,师叔为何还不歇息?」
「不敢。」谢卫国轻声说着。
「不敢?」萧子灵惊愕地问着。
「我得防着夜半时分、梁上君子入屋来。」谢卫国轻声笑着。
萧子灵闻言,不禁脸红过耳。「师叔取笑了。」
「不……你我自家人,还需防着你吗?」谢卫国说着。「我防的是,另外的人。」
「像是?」
「嘘,你听。」
萧子灵闭起了气,凝神听着。从屋外似乎跃进了人,轻功不错,然而内功的修为是差了一些。吐气混浊,也似乎不晓得是为了什么,呼吸有些急促。
「师叔?」萧子灵低声问着。
谢卫国轻声笑着。「我是怕有人对他不利,然而今日有你助阵,哪怕是千军万马,也休想伤到他分毫的。」
「……他是?」
「古良啊。」谢卫国笑了出来。「不然,天寒地冻的,我为什么要守在这冷飕飕的大厅里。」
萧子灵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两人的对话虽轻,然而来人似乎也是听见了。过没多久,来人便开了门。
胡长老。
萧子灵自是不太方便与他打招呼,然而胡原似乎也没有心神去照顾到他了。
「帮主。」胡原一进门,便是对着谢卫国急切地唤着。
「你好。」谢卫国也是笑着。
「不晓得帮主是否收到帮里的信件。」胡原问着。
「……有啊。」谢卫国又笑着。
「既然如此,帮主为何不回靖州城?」胡原低声问着。「南方战乱,万一于帮主有何损伤……」
「我有事,走不开。」谢卫国说着。
「有何事?」
「守清水镇。」谢卫国笑着。
「清水镇既非险要之地,帮里也非官府之人,何苦要为朝廷牺牲弟兄?」
谢卫国只是静静看着胡原,并没有答话。
「帮里的弟兄都在盼着帮主回去。」胡原低声说着。
「我不曾离开过丐帮。」谢卫国说着。
「这……」换成是胡原无言了。「可是,清水镇并非总舵……」
「我在的地方,就是总舵。」谢卫国说着。
胡原呆呆站在原地,像是无法再多说一语。
「你说完了?」谢卫国问着。
「……是。」胡原黯然低下了头。
「那么,换我问你,你是谁?」谢卫国问着。
「……近晚时分曾让人转达,在下胡原,为丐帮一年前就任的凈衣长老。」
「不,你不是。」谢卫国说着。
「啊?」胡原惊讶地抬起了头。
「没有我的许可,是谁让你自称凈衣长老的?」
「这……可是,古长老生前曾有遗令……」
「错。」突然之间,谢卫国严肃地说着,胡原也吓得后退了一步。
「首先,古良不是帮主,他做不了这个主。」
胡原脸色为难地看着谢卫国。
「再者,他还好端端的,你就迫不及待地自己要当凈衣长老,这世上有这种事情吗?」谢卫国笑着,然而萧子灵却是笑不出来。胡原也是。
「说了这么多,你听懂了吗?」谢卫国说着。
「是。」
「既然听懂了还不走?」
「……帮主,在下斗胆,求见古长老一面。」胡原咬着牙说着。
「好啊。」
「啊?」胡原又是惊愕。
「当然好啊。」谢卫国皱着眉头。
「这……多谢帮主,那么请问古长老现在行踪何处?」
「你瞎了?」
胡原的全身冒起了寒意。
「他就在这里啊。」谢卫国说着。
桌上,有着两只瓷杯,而萧子灵晓得,另一杯并不是替自己准备着的。
「有什么事你就问吧,夜深了,他也该要睡了。」
胡原倒退了一步,又倒退了一步,直到跌跌撞撞地、把背抵上门板时,胡原才用颤抖的声音说着。
「奉古长老遗命,若是帮主失职,即刻起由岳长老暂代其职。禀帮主,岳代帮主有令,全员撤出清水镇,望帮主随行北上。」
谢卫国用着困惑的表情看着胡原。
「禀帮主,岳代帮主有令,全员撤出清水镇,望帮主随行北上!」胡原喊着。
「真吵。」谢卫国扶着额头,有些不耐烦地说着。「说了这许多,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胡原又说了几句,然而谢卫国却是不再回答了。
看着最后胡原失意而去,萧子灵只是静默。
「怎么,快天亮了,你也快去睡吧。」谢卫国说着。
「师侄陪师叔喝酒。」萧子灵微微笑着。
「你师父准你喝酒吗?」谢卫国说着。
「师父并未明令禁止。然而,闻闻酒香,总并不是什么大错。」
「那好。」谢卫国还是撑着额头。
「……师叔,师祖好想您呢,您什么时候回庄看看?」
「过一些时候吧……」
「师叔,山庄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如果您愿意回去,师侄陪您走上一趟,您说好吗?」
「嗯……」谢卫国只有低声应了一句。
「师叔,您累了吗?」
「嗯……」
天一亮,萧子灵就醒了。起身之后,听得了前院声响,便来到大厅。
昨夜很晚才入睡的谢卫国,却是比他起身还早。见到了萧子灵前来,微微一笑,便要他到一旁坐着。
大厅里除了他们两人外,还有五个人。其中的一个,锦衣华服,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品尝着丐帮弟子送上的热茶。见到了萧子灵的来到,便放下了手上的茶盏。
「这位是华亲王派来的使者。」谢卫国淡淡说着。
「久仰。」那人站了起来,朝萧子灵微微一个拱手。
虽说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让他景仰起的,萧子灵在稍稍一愣后,也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这位是我师侄。」谢卫国介绍着。
「原来同是贵山庄的龙凤子弟。」那人说得倒是恭维。
「不敢。」
接着便是几番客套话,谢卫国说下来倒是流利。
反正场面有师叔撑着,萧子灵也乐得轻松。取过茶水先暖了暖肚子,来回打量这五人后,萧子灵在心里不禁留起了意。
最高的一人约莫有三十岁年纪,虽说默默站在了那名使节身后,然而两侧的太阳穴高高隆起,吐气细长而平缓,一双手掌上满是硬茧。
身旁的那人,是五人中最为年长的。约莫五十几岁的年纪,矮个子,佝偻着背,一把花白胡子几乎可以拖到了地上。背上背了把将近有他身长一半的刀鞘,里头没有刀,想必是在入门前就让丐帮的弟子取走了。
另外的两人也没入坐,一模一样的平凡脸,一模一样的一般身高。唯一的差别就只有,一个是右边配着刀鞘,一个是左边配着刀鞘。
而那个锦衣华服的人,一双手却是既细又白。乌黑的头发,白凈的脸。身上是没有带着兵器。
这些人来是要做什么呢?萧子灵暗暗想着。
「说起了最近几年的武林,谢帮主也应该晓得,真是只有乱字可言。」那锦衣华服的人说着。
一番的对话中,谢卫国是极少开口的。他只有静静地听,偶尔的,不晓得是出了神还是在沉思着,所以漏接了话语。不过,那华服的人似乎也没在意。
「逸真道长的为人是没话说,可就是……冒犯地说一句,私心太重。什么事都要自个儿派里好,可就是他们好,别人都得捡他们剩下的骨头啃。」
谢卫国只是微微看了他一眼。
「事实上,要不是叶大侠一直暗中扶着,只怕那逸真,也撑不了这十年。」那华服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谢卫国的脸色,然而,谢卫国却连眼皮也没跳上一下。
「叶大侠的功劳,大家自也是看着的。」那人只顿了顿,接着又继续说了。「然而,论威望、论功绩、论人品,我却只能说,除了谢帮主以外,本门是不服的。」
谢卫国还是没说话,不过却是将目光移向了那华服的男子。
男子的眼睛转了转,继续说了。「华亲王是个识英雄的人,久仰谢帮主的风采,本该亲自来拜见。岂知……唉,战事多变,苍生为重,不敢擅离职守,因此才派在下前来……」
「前来招降?」突然的,谢卫国笑了一声。场面一阵的尴尬。
「不不,谢帮主言重了,绝无此意。」男子连忙说着。「华亲王知晓,谢帮主于镇守边境有功,这江南清水镇更是贵帮子弟流血流汗守下来的,怎可提上招降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