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还以为是个无家可归、无亲可靠的流浪汉猛子,昨天突然多出了富贵的兄弟,转眼间又成了「大人」,而今天竟冒出了早已存在的「家里的女人」!
既然他已经承认不能给她名分,那么那个「家里的女人」一定就是他的妻子。
天哪,他到底有多少秘密?我到底算是他的什么?!
「侧室?那不就是妾吗?」她痛苦地想起新婚第二天早上,他曾问过她是否在意名分,原来他早已有了妻子!
他竟敢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娶她,与她盟血誓、拜灶神?!
她不怀疑他现在对她的感情,但即使他确实很喜欢她,可是经过昨天到今天这一连串的打击,她已经明白了猛子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一生有过太多的女人,与她相识成亲,对他那种有权有势的人来说根本是稀松平常的小插曲,也许娶她只不过是他尝鲜的一种手段,等尝过后,对她的感情便烟消云散了,而她也就成了娘当初的模样……
不,我不能毁了当初对娘发下的誓言,让娘在九泉之下不能暝目!不能让他作践自己!她得离开他,远远地离开他,因为她知道,在他的面前,她永远无法抵抗他的诱惑和侵犯,因为她──爱他!
是的,爱他,爱那个一再欺骗她、玩弄她的「大人」!
她沮丧又悲哀地明白了自己对他的真实感情。
现在只有离开他,带着对他的鄙视和恨离开他,她才能找回自己的尊严!
于是她匆忙回房间,取了自己的包袱后沿着马车轮迹往外走。
开始时并没有人注意她,但就在她接近大门时,突然出现两个年轻士兵想拦住她,本来她可以混过去的,可是那个该死的峻龙又出现了。
于是她只好挥舞手里的包袱──她唯一的武器反抗,最后才冲出了大门。
为避开追捕,她拚命往人多的地方走。她知道峻龙一定会去报告峻猛,而峻猛一定会来抓她的,因为他说过他需要她,只有抱着她他才能够睡着。
自私的家伙!
她恨恨地想着,来到热闹的大街。可是站在人群中,她又茫然了,她能到哪里去呢?街市总是要散的,人群总是要回家的,那么她能去哪里呢?
回龙峰山吗?不行,一则铁大叔不会让她留下,而且峻猛也会去那里找她。
不回龙峰山的话,又能去哪里呢?
她双手抱着包袱,失魂落魄地徘徊在寒冷的大街上。这个过去她时常向往的地方,今天对她来说却完全失去了吸引力。
「走开!走开!」一阵吆喝声传来,一群骑马的人奔来,雁翎心中一惊,害怕是峻猛的人,她赶紧躲避到人群后,并更加谨慎地沿着路旁的店铺廊檐下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记得被人碰撞了多少次。看着日头渐渐往西移动,她觉得又饿又渴,浑身乏力,而冬季日短,她不得不考虑今夜的落脚处。
她过去听娘和铁大叔说过,在城内有军队和官员,还比较安全,出了城则是荒郊野外,十里八里都没人烟。
于是她心里开始害怕了,上次她随铁大叔他们来时,是当天就匆匆赶回去的,而现在她独自一个女人住客栈肯定不方便,怎么办呢?
就在她忧虑渐深时,她看到几个着青袍素帽的尼姑正向她走来。她心里一亮,急忙跟随在她们身后。
走过三、四条街后,尼姑们进了一家不大的棉布店,她也跟了进去。
她听见其中那个年纪略长的尼姑问着店掌柜是否有现成的道袍出售。听到掌柜的说没有,得订做时,那尼姑犹豫了,与其他几个商量一下后买了几匝粗布。
雁翎看在眼里,忙走过去问:「请问师父是否有针线活需要帮忙?」
老尼姑看她年轻秀美,可眉宇间尽是忧愁,便道:「施主已跟随贫尼们身后多时,就是为了寻活计吗?」
一听她的话,雁翎眼眶略红,点头道:「是……」
尼姑理解地看看她,又问:「施主可有此手艺?」
雁翎急忙点头,指着身上的衣服,说:「瞧,这身衣服都是我自己做的。」
几个尼姑看看她合身的衣服和细腻的针法,都面带笑容。
于是老尼姑说:「那施主可愿随贫尼等到清风庵小住几日?」
「愿意!愿意!」
尼姑和蔼地笑着说:「清风庵在城西边的清风岭,离这里可是很远的,妳要不要先禀报父母家人?」
「不用了,我没有爹娘亲人。」想到自己的无家可归,雁翎的眼睛又红了。
尼姑立即安慰她。「那妳可愿稍等片刻?贫尼还需要采买一些物品。」
「愿意,我刚好可以去对面买几个烧饼。」雁翎高兴地说,她为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去处而开心。
尼姑看着她高兴地往对面去了,于是又转身继续选择她们要买的东西。
因为高兴,雁翎放松了警戒。
她匆匆地跑过街道,才踏上台阶,就撞在一个人身上。
「哎哟!」她惊叫一声往后倒去,却被那人拉住。
「妳想去哪儿?流浪吗?」那人问。
「你?!」听到熟悉的声音,雁翎急忙抬头,看清来者时,四肢冰凉。
「放开我!」她甩开他的手,转身往后跑。
可是她没跑两步就被峻猛用力抱住了。
「放开──」她大声地喊,用力踢他。
没想到她这一脚正好踢到峻猛的伤腿,他皱眉低呼,松开了手弯腰抚腿。
「对、对不起,我……你还好吗?」雁翎迅速退离他,不安地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忘记了逃走。
见她依然关心自己,峻猛心头一喜,柔声说:「雁儿,随我回去。」
「不,我不能跟你走!」雁翎突然醒悟过来,转身欲跑,可是峻猛很快就抓住了她。
雁翎挣扎着要逃出他的双臂,可是他实在太强悍,转眼她已经被抱到马上,而她整个人都被峻猛宽大的披风盖住。
在被盖住前,她泪眼汪汪地看见街对面布店里跑出几个惊慌失措的尼姑。
然而,她相信她们看到的只是一道马蹄卷起的尘烟。
第九章
「放开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抓我回来?」从后门回到总兵府后,峻猛将雁翎抱下马,她叫着再次挣扎试图逃跑,可是被他抓得紧紧的。
峻猛一言不发地将坐骑交给迎过来的小厮,拉着雁翎进了房。
一等峻猛松手,雁翎立即将他从身边推开,生气地说:「放开我,你这个大骗子!反正我是一定要离开你的!」
「坐下!」峻猛脸色很难看地命令她,将她挂在胳膊上的包袱取下,放在另一张椅子上。
雁翎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在力量上与他抗衡,只好安静地坐着,双眼狠狠地盯着他,真恨不能咬他几口以泄心头的委屈和恨意。
峻猛看看她,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是他无法在她又累又激动的时候跟她说那些话,更无法承受她充满恨意的眼睛。
最后,他叹了口气走出房间。
看着他的背影,雁翎觉得他的腿似乎又跛起来了。心想一定是自己刚才用力踢他造成的。
活该!谁叫他要这样对待我?!她暗暗骂着,为心头的不安寻找借口。
她看看宽敞的房间,但刻意不去看那通大炕。
就在昨天晚上她才决心原谅他过去的一切,用自己的真心洗掉其他女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可是今天,却让她发现他还在欺骗她,这怎能不叫她失望?
想起昨夜的缠绵,她既觉得耻辱又觉得悲伤,她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他!
他为什么一定要抓她回来呢?难道将她逼到这种地步还不够吗?!
不行,我一定得离开!她抓起包袱,再次往门口跑去。
可是才拉开门,她就撞在了峻猛身上。
「你干嘛拦着我!」极度的沮丧令她几乎是哭着大喊。「你有妻子、有女人,为什么还非要留着我?!」
峻猛默默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包袱,将她推回房内。
「雁儿……」他喊她,伸出手想替她擦眼泪,可是却被她一掌打掉。
「不要碰我!我不要你碰我!」更多的眼泪从她眼里滚出。
这时,房门被推开,彭峻龙进来了,他手上提着食篮。
峻猛看着雁翎,说:「妳先吃饭,等妳平静了,我们再谈。」
说完,他再次离开了房间。
峻龙将食篮放在桌上。「妳看,我可是被妳打了都没生气,还给妳送饭喔!」
雁翎抹去泪水,看看他的头,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没打伤你吧?」
「没事。」峻龙摸摸后脑勺,笑道:「不过妳将大哥腿上的伤踢开了口,妳得再替他包扎。」
听他提猛子,雁翎不说话了。
峻龙赶紧打开食篮,说:「好啦好啦,不要想那么多了,就算想跟大哥大打一场,妳也得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啊,妳说是不是?」
雁翎看看那些饭菜,本想说不吃,可是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于是她走到桌子边坐下,说:「你说得对,先吃饱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