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分?猛子?你真是猛子吗?我想我今后不能再这样称呼你,而应该称你为『大人』……」
「闭嘴,妳可以永远叫我猛子!」他不喜欢她如此疏离的语气,抓住她紧紧地抱着,让她紧贴着他的胸膛,让她感觉到热度从他紧绷的身躯散发出来。
「我没有想瞒妳。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当我察觉我不能没有妳时,我们就有了婚礼,而洞房的花烛还没有燃完,我弟弟就出现了,妳让我怎么有时间告诉妳所有的事情?」
听他提到洞房,雁翎立刻想起了昨天夜里和今天早晨他们之间的亲密行为,不由得脸红到了耳根。
峻猛看出她的羞涩,明白她想起了什么,便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他俊朗的笑容,使雁翎原本想离开他的心开始动摇起来。
「你是堂堂大人,而我只是一介平民,你的家人能同意吗?」她犹豫地问。
「我弟弟妳不是见过了,他们有反对吗?」
「那你的爹娘呢?」自幼身居深谷,她对外界的认识大都来自娘和铁大叔,而他们并不知道猛将军与远在奉天府的都统大人有什么渊源,于是雁翎自然也不知。
听她提起爹娘,峻猛的脸色微微变了,他将她压进怀里,焦躁地推开车窗,让凉风吹进车厢中。「不要问那么多,妳只要记住我要妳,离不开妳就行!」
雁翎还想再问,可是此时窗外的景色吸引了她。
「白塔!」她欣喜地从峻猛身上坐起,趴在窗口往外看,完全不在乎那只不过是白塔遥远的影子。
她突然转变的情绪使峻猛松了口气,看来他的小妻子真是很单纯。
「你快来看,那是白塔。金花姊出嫁前,铁大叔带着我们来这里看过,那里真的很漂亮……」她急切地拉拉峻猛。
峻猛将她拉下坐好。「从这里到白塔还有很远的路,等以后我带妳去看。」
「真的?」雁翎欣喜地问。所有的愁苦烦恼都在这刻离她远去。
她坐下,但眼睛还是舍不得离开那座美轮美奂的高塔。
「真是神奇,这座白塔立在这里都已经五百多年了,可它还是这么洁白如洗,雄伟壮观。大概因为它是前朝金世宗为他的娘亲李氏所建的孝心塔吧,老天爷才会保佑它常年如新,以召告世人,当以孝心为五行之首。」
她看着窗外自言自语着,突然又回头对峻猛说:「它还是辽东第一高塔呢!」
峻猛一直注视着她因看到白塔而兴奋不已的表情,惊讶她的知识与好奇。此刻见她看着他,便将她被冷风吹得冰凉的小脸捧在手心说:「没错,它是辽东第一高塔。这些是谁告诉妳的?」
「是我娘。」雁翎目光黯淡地说:「娘曾经在辽阳待过一阵,后来遇到坏人纠缠,才落脚到龙峰山。」
说起娘,又勾起了她的心事,而且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了,四周的景色变得模糊,于是她无精打采地退坐回角落,靠在车板上,想着无法有结果的心事。
峻猛将窗户关上,静静地看着她,想着该怎样解除她心里的疑虑。
他们都不说话,只听到车轮快速滚动的声音。
雁翎知道离辽阳城越近,路也就越宽越平,车速也就越快,而同时,离她熟悉的世界也就越远,她的心也就越不踏实……
「唉!」她低垂着脑袋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低声念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怎么,小雁儿也想做李易安了?」峻猛听她如此深沉地吟诵他俩曾探讨过的词句,知道她心里不安,于是打趣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想排解她的忧愁。
雁翎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排斥他的亲近。
峻猛也不再说话,他知道今天短短一天内她已经受了太多的刺激,此刻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细细想,这几天发生在他俩身上的事确实突然,就是他这个阅历丰富的人也感到应接不暇,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更何况她如此单纯年轻,又一直生活在闭塞的山里?只有先安顿好她后,再让她慢慢习惯这些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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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沉默中,在各自纷乱的思绪中,马车进入了辽阳城。
此刻天早已黑了,但城墙上的火把灯笼仍然将城门照得通明。
雁翎趴在只开了一条缝的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
「外面那么黑,妳能看到什么?」峻猛好笑地问她。
「虽然黑,但是有月光、灯笼和火把,还是能看见。」
「是吗?」峻猛见她兴味浓厚地趴在那儿看,不再烦恼生气,心里也高兴。
趴在窗口的雁翎看到那高耸于夜色中的城墙,头也不回地说:「辽阳城真大,城墙又高又长,天下还有谁能爬过这道城墙呢?」
「没错,是没有人能爬过去。」峻猛凑到她身边往外看看,说:「辽阳城城墙全长二十余里,高三丈余,共有九座城门,不过我们通常只开南北两门。如果白天来,妳还可以看到城门和瞭望塔、烽火台。」
「是吗?可惜上次铁大叔带我们来时太匆忙,都没有好好看过。」
「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会带妳来看的。」
「你真的会带我来吗?」他的话令雁翎的心雀跃,她睁大眼睛看着他。
峻猛顿时迷失在那对梦幻般的黑瞳里,他在那里落下一吻。「当然。」
很快他们进入了城区,雁翎看到路两旁已经打烊的店铺、酒楼和钱庄。街上没有行人,四周一片宁静,只有清冷的灯笼放射出晕黄的光,为行人指引方向。
辽阳城是辽东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和军事重镇,也曾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都城和祖陵,所以这里比其他城池更繁华,而且建筑物也大多雄浑古朴。
当一座灯火闪烁的精致小楼出现在路边时,雁翎听到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歌声和笑声,不禁奇怪地问:「这是什么地方,为何这么晚了那些女人还在唱歌?」
「怡香院。」
「别唬人,你连看都不看怎么知道?」雁翎不满地说。
「我是管这座城的总兵,能不熟悉自己的管区吗?」
「那倒也是。」雁翎理解地点头,又问:「那些女人是谁,她们不睡觉吗?」
峻猛本不想回答,可是见她瞪得圆溜的眼睛看着他,只好说:「她们是花魁,现在正是忙的时候,怎么能睡觉?」
「花魁?」雁翎吃惊地转头从车窗往外看,可是马车已经过了那座小楼。于是她跪在椅子上,将头探出窗外,好不容易才看见一点灯影。
「快进来,那样很危险!」峻猛将她拉进来,引起了她的不满。
「你这人真是的,我都快要看见了,却被你破坏了!」她忿忿地怪他。
峻猛眼睛一瞪,说:「青楼女子有什么好看的?」
不料雁翎根本不在乎他的气恼,反而兴高采烈地说:「当然好看,金花姊和银花姊说,女人中最漂亮的就是花魁了。她们的脸白得像棉花,嘴红得像樱桃,而且她们的身体跟我们不同,她们能像蛇一样弯曲扭动,而且她们很会打扮,个个都长得像仙女一样动人,男人只要看了她们就会流口水……」
「够了,不要再说那些青楼女子!她们一点都不好看!」峻猛粗鲁地打断了她的话,他真没想到雁翎竟会相信那些山村民妇的胡言乱语,如此推崇花魁?
雁翎可不理睬他,反驳道:「可是书上明明说『自古风尘出侠女』。有史以来哪个朝代没有青楼绝色来为文人墨客红袖添香,为英武男儿抆英雄泪?哼,如果有美人当前,歌舞翩翩,我就不信你能心如止水?」
见她说得振振有辞,峻猛先是一愣,然后嘴角微扬,原来还有那些擅在青楼红粉中抒发风流词赋的文人骚客影响着她。
在她没来得及反应前,他一把抱过她,毫不避讳地给了她一个热吻。
「你干嘛总是突然亲我?」她愣愣地问。
「因为妳就是那个美人,面对妳我不能心如止水。」他又飞快地亲了她一下。
「那为什么只亲一下?」他的神情迷惑了她,她真的不习惯他这样的突袭,而每当将她心头的火点燃时,他又放开了她,弄得她心里毛毛躁躁的。
「因为我们快到了。」峻猛将她扶起来,替她整理一下头发,严厉地说:「以后不许探身出车窗外,更不许将脖子伸得那么长,太危险!知道吗?」
雁翎看着他刚才还闪烁着热情的光彩,此刻却变得冰冷严厉的眼神,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然而,她没有时间思考,车子已经停下了。
峻猛推开车门,与车外的人低声说话。
不一会峻猛回头对她说:「雁儿,我得去见都统大人,妳先随车回府。」
听说他不陪她了,雁翎心里很惶恐,但她仍然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