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妳先出去。」彭峻猛放开她的手,安抚地说:「我也正想跟铁大叔谈谈。」
看到他镇定自若的样子,雁翎还是不放心,她哀求地看着铁大叔。「铁大叔,我没有做错事。」
见她这样,那黑脸大汉略微放低声音说:「妳先随银花出去。」
银花走到炕前,大胆地打量着彭峻猛,赞赏道:「你真俊!」
说完她拉过雁翎,爽朗地说:「走,跟姊出去。这可是妳头一回让男人进屋,还让他躺在妳的炕头上,爹怎能不说说呢?」
雁翎不放心地看看仍一脸平静的彭峻猛。他对她微微一笑,示意他没事,她才下炕随银花走了出去。
两个女孩一离开,铁大叔随即冲着彭峻猛粗鲁地说:「你给我说实话,可有睡了她?」
他话问得不明不白,但彭峻猛明白他的意思,却含糊地回答:「有。」
他的回答当即令铁大叔黑了脸。「好你个王八羔子,老子宰了你!」
又气又恨的铁大叔大喝一声,一双铁掌抓向彭峻猛,他庞大的身躯也如同山岳般向彭峻猛压来。
他动作快,但彭峻猛更快。尽管腿上有伤,却没影响他躲过铁大叔的一击。
怒气冲天的铁大叔一掌击空,身子无法控制地撞到小炕桌,桌子落地发出巨大声响,这下更是气得他反身再次向彭峻猛抓来。
「且慢!」已经迅速跳下炕的彭峻猛单脚支地,高声阻止他。
他与生俱来的大将之风和睥睨天下的神威镇住了鲁莽的铁大叔,也镇住了被这番吵闹声惊动而闯进来的雁翎、银花和其他几个青壮年。
大家都愣在屋子中央。
「你还有何话可说?」铁大叔停止攻击,站在炕前怒气未平地瞪着他。「你必须娶雁翎,否则就是拚了我这条命,我也要与你纠缠到底!」
「铁大叔!」一听要猛子娶她,雁翎大惊失色,她可没想过要在这种情况下嫁人!
「妳不要开口!」铁大叔瞪了她一眼,双目泛红地说:「妳竟敢忘记当初在妳娘病榻前发的誓言?!」
「没有,我没有忘记!我并没有做违背誓言的事啊!」雁翎惊恐地说。她答应过娘一定要洁身自爱,不在洞房前将身子轻许人,她没有违背这个承诺啊!
耿直的铁大叔不容她解释,痛心疾首地说:「妳娘为妳吃了多少苦,妳难道忘了吗?妳一直是个好女孩,今天的事若非我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所以妳不用再多说,嫁给这个妳自己带进家的男人,否则我就杀了他!」
在他的训斥下,雁翎既愧又悔。「大叔,我不要嫁……」
铁大叔一把推开她。「如果妳不嫁给他,那我现在就宰了他!」
「不、不要杀他……他、他没有错,是我带他来的啊!」雁翎哀求着,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个样子。
铁大叔不理她的哀求,大声问:「我只要妳的一句话,要嫁他还是要他死?」
看看铁大叔生气的样子,再看看站在炕前神色沉凝地看着她的猛子,雁翎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那么今晚铁大叔一定不会放过猛子。
「可是,他、他……」雁翎犹豫地看看似乎面有难色的彭峻猛。
铁大叔拉着她。「妳不要管这臭小子,他没得选择!」
见铁大叔毫不让步,雁翎觉得自己同样没得选择。「……我……我嫁……」
一听到她极为勉强的答复,铁大叔当即命令道:「银花,将雁翎带走不许她过来,等选个好日子为他们办喜事!」
「慢着!」半天不开口的彭峻猛这会儿开口了,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既然要娶,何须再等,今天就是好日子!」
他这句话一出,可说是语惊四座。
「你放屁!」铁大叔首先爆发了。他勃然大怒地对彭峻猛挥舞着拳头说:「你以为我们雁翎不值得一个热闹的婚礼吗?你想随便就打发她吗?休想!」
骂着,又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小子是三生有幸,若非你占她便宜在先,凭你也配娶她?!你敢不珍惜她的话,小心老子宰了你!」
想不到他的威胁毫无作用,那个在他看来就是个劫香大盗的混小子居然笑得贼贼的,惹得他又想对他挥以老拳。
「铁大叔说得没错,我自然会珍惜她!」彭峻猛单手一摆阻止道:「随后聘礼自会补上……我想尽早完婚不过是不想与她分开。」
他毫不掩饰的话语令雁翎当即红了脸,却让怒气勃发的铁大叔哈哈大笑起来。
「好,这才像男子汉大丈夫说的话。你该知道咱雁翎是个好闺女,不要亏待了她。好吧──」他话锋一转,爽快地说:「今天是不行的,我们刚回来,猎物还没有整理。明天吧,明天应该是个吉日。」
看看被银花紧紧拽住的雁翎,彭峻猛还想说什么,可是被铁大叔挡住。
「有我在,一切得照规矩来,今晚休打咱闺女的主意!」
见他如此,彭峻猛也没话可说了,只得看着雁翎被众人拉走。
被带回屯里去的雁翎,心情复杂地帮着大伙儿整理收拾着猎物。
「雁翎,妳究竟在哪里找到他的?怎么让他上了妳的炕呢?」当她与银花合力清理一张羚羊皮时,银花急切地问。
「就是在河边。」雁翎将猛子如何落在她的车上及因为无家可归,她只得将其带回家的经过一一对这个比自己略长的好姊姊说了一遍。
听了她的话,银花纳闷地说:「妳说他是妳捡回来的流浪汉,可是他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一点都不像流浪汉。」
「是吗?我倒是没有发现。」雁翎回答,她实在不懂什么是「特别的气质」。
「那妳说,你们是不是睡在一起了?」银花嘻笑着轻声问,态度极其暧昧。
她的话令雁翎红了脸,赶紧辩解:「没有、没有,我们没有!」
「那妳是不是很喜欢他?」
「喜欢?」雁翎困惑地看着笑得怪怪的银花。「怎么会?」
银花瘪嘴道:「不喜欢干嘛要帮他解困,那就让爹爹宰了他啊?」
「这……」雁翎迟疑了,她低头不语,心里却在想银花的话。
也许自己真的是喜欢猛子的,不然为什么看到铁大叔要打他时,会那么着急?而且跟他在一起的这几天真的过得很快乐。
「唉,真没想到,妳连亲都没定,倒在我前头出嫁了。」银花幽怨地说。
她沮丧的神态逗笑了雁翎。她逗趣道:「银花姊快别着急,反正铁、穆两家的亲事是早就定下了的,赶明儿让铁大叔捎个信去北边,让穆大哥也别等什么立春日了,早些来轿子将妳娶了去吧。」
银花一听,笑着用手里的毛刷子往她身上打。「死妮子,自己招姑爷上门不害臊,还敢取笑人,看我不狠狠教训妳?」
雁翎也不示弱,当即持帚还击。
两个姑娘嘻笑着闹起来,惹得旁边的人们也跟着笑。
「喂,妳俩给我停下!」铁大叔走来训斥她们,又对雁翎说:「明天以后,妳就是别人媳妇了,行为举止得稳重端庄,要像妳娘那样。」
雁翎赶紧站好,偷眼看看银花,见她也放下了刷子。
屯里人都知道铁大叔极敬重爱慕雁翎的娘,从当年雁翎的娘落难到此地起就极力保护和照顾着她娘俩。就是她的死,也是铁大叔帮忙安葬的。
于是如往常一样,当他以雁翎的娘为榜样来训斥晚辈时,没人敢顶嘴。
夜晚降临了,可是在这样的宁静之夜,却有好几个人辗转难眠。
失去雁翎的陪伴,峻猛重新回到了寂寞无眠的夜晚,只不过今天在熟悉的烦闷中又夹杂着一股说不清的新鲜刺激,令他像个初识情滋味的少年一样,渴望着白昼早点来临,渴望能快点见到她、亲近她、迎娶她。
娶她?我真的要娶那个甜美的女孩吗?
环顾简陋的屋子,摸摸硬梆梆的炕,想到因为有雁翎,这间冷清简陋的小屋居然让他感觉到了家的温暖和幸福。更重要的是,在她的身边,他找回了自己十多年不曾有过的平静睡眠。这所有的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令他觉得不可思议。
下午亲吻拥抱她完全是情不自禁,可是随后铁大叔的出现,以及骤然而至的「逼婚」让他措手不及间,又感到兴奋和解脱。
他很感谢铁大叔。因为在铁大叔出现以前,他虽然已决定要带雁翎一起离开,但并没有想过要娶她。因为……「娶妻」对他来说早已是不可能的事。
几天来,他一直想不出要以什么样的方式要求她随他走,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要她以什么样的身分陪伴在身边,但今天铁大叔的固执却在无形中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没错,娶她。这样他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她带走了吗?
可是喜悦还未在心底扩大开来,沉重的阴影已压上心头:娶她之后呢?给她什么名分呢?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