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够逊的。”
望着镜中的自己,泽林不得不说:美蔷才是正确的,她说得没错,与其抱着无用的骄傲,不让她见到这样落魄的自己,不如承认自己的失败、并且去面对它,与它战斗。
刮掉胡渣、洗把脸,泽林重新振作地走出浴室。美蔷已经帮他清理好凌乱的起居室,并且泡好咖啡等着他。
在接过咖啡杯的时候,他将杯子放到茶几上,顺势抱住了美蔷柔软的身子,低喃着说:“我刚刚一定很难看,是不?”
她柔顺而没有挣扎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微笑地说:“是啊,没见过你那么沮丧的模样,白马王子的形象全毁了。”
“不好意思……”
她抬起小脸,沈静的黑眸温柔地锁住他。“不要跟我客气,你永远不需要跟我客气,泽林。我们并不是那样脆弱的关系,不是吗?”
他回以微笑,低下头去。两人的唇紧密地贴合著,甜蜜的温柔渗入了伤口,抚慰着他。在交换了灼热的长吻后,他拥着她坐在沙发上,享受片刻的宁静,两人分享同一杯咖啡,他的心也平静了不少。
彷佛在等这一刻,美蔷开口说:“泽林,我觉得你应该要好好地和劭恩再谈谈。”
他握着咖啡杯的手一震,眼神一黯,警告地瞪着美蔷。他此刻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也不愿意去想起。
“难道你真的认为劭恩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吗?他的为人你我都很清楚,为什么你不肯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解释?”他从鼻腔中喷出气来,嘲笑这个字眼。“我亲口问过他,他也承认那是他做的,这样还有什么需要辩解的!”
“可是真正让你生气的,并不是因为那份分析是劭恩做的,而是你没有先从劭恩那边听到这件事,不是吗?既然如此,你大可以去质问劭恩,为什么他不事先把这件事告诉你。”
“够了,美蔷,问了也不会改变现实。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阙劭恩也有他的野心与欲望,他也是会在竞争场上毫不留情地击倒对手的人,但这是现实。我承认这次是我输了,但没有下一次。”
咚地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泽林非常不愉快,他不懂美蔷为何要如此帮劭恩说话,论友情三人是同等的没错,但既然美蔷是他的女人,不是应该站在他这一边,敌视他所敌视的一切?
“你不必担心,我明天就会回去上班了,你也先回家去吧。”他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美蔷摇着头。“我不担心你在工作上的表现,但我担心你正犯下一个错误,人的一生中能有多少重要的朋友,难道你要为了一个误会而牺牲珍贵的友谊吗?劭恩是个难得的朋友,无论才智或品行都是一流的,你应该以拥有这样的朋友为傲,不该轻言放弃友谊。”
“美蔷!”动怒的泽林锐眼一扫地说:“你该不会是一直认为,我是缺少了阙劭恩这个朋友,就成不了大事的男人吧?从以前到现在,我何曾借助过他的力量往上爬?为什么我连选择要不要继续结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
“我只是想……”
“不用想了。”泽林倏然起身,俯看着她说:“趁这个机会你乾脆重新作选择好了。在我和阙劭恩之间,你到底喜欢哪个人,自己好好地想想。阙劭恩喜欢你的这一点,你该不会一直都没有发现吧?要是你愿意朝他伸出小指一勾,他马上就会跪倒在你的脚下。那个男人八成连自我安慰的时候,都拿着你的相片在幻……”
“啪”!火辣辣的一巴掌落在范泽林的脸颊上。
美蔷无法原谅他以这样的言语来诬蔑好友。没错,她曾经想过有这种可能,可是──从认识到现在,劭恩待她除了像朋友一样,从未跨越过这道界线一步,可是泽林怎么能因为和他反目,便说这种话来侮辱自己与他呢!
“你是个不可救药的大笨蛋,范泽林。”
拎起放在一旁的手提包,美蔷掩住泫然欲泣的脸,冲出他的公寓大门。
※ ※ ※
朝手镜里的人不断地挤眉弄眼,筱狐怎么挤就是装不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赖皮、任性这些手段她都很擅长,谁让爷爷从小对她的教育就是以“强悍”两字为准则,所以她反而不太会使用属于女性的“柔弱”特质做为武器。诱惑男人是一回事,但要博取男人同情可又是另一回事。
“唉!都是臭爷爷,什么叫做暂时住在这儿,我都跟人家说了,等钟一送回来就会拍拍屁股走人,现在要我编出什么藉口,才能赖在他家中不走啊?早知道会这么麻烦,就先把护照骗到手再说!”
但后海也无济于事,不如想想要用什么藉口,请阙劭恩再收留她一阵子吧。
叮咚!
筱狐吐了吐舌头,他回来了吗?看样子今天是想不出什么好点子了,还是明天再想吧!天性乐观的她迅速抛开烦人的事情,一蹦一跳地前去开门,孰料门外站着的并不是阙劭恩,而是红着一双大眼的美蔷。
“……劭恩……在吗?”
莫非在公司发生什么事了?筱狐摇摇头说:“他还没有回到家呢。”
“是吗?”美蔷擦着眼角,苦笑着说:“算了,其实我也知道不该过来找他的,只是不知不觉地跑到这边来。没关系,我先回去好了。”
“哎,慢着。”拉住了她的手,筱狐二话不说地把她往屋里头带。开什么玩笑,在她视线所及之处发生事故,好奇如她才不会放过能够一探究竟的机会。况且自己正闷得慌呢!
“来,美蔷姊姊你坐好,我去帮你沏茶,你先休息一下。”
要想从人家的口中探出实情,太焦急是行不通的,筱狐充分明白这道理。先让美蔷喘口气,再慢慢问出──让美蔷如此伤心地跑来找阙劭恩的事,到底是什么?
不久后,捧着筱狐泡的一杯热茶,也许同样身为女人,少了那层心防,美蔷娓娓地把从早上到方才在范泽林家中所发生的一切说给筱狐听。
“……我不能原谅泽林的是,他不光是在侮辱劭恩,也是在怀疑我对他的爱。为什么他要那么说呢?叫我选择,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年来我和他之间的爱,是像东西一样,可以说丢就丢,说不要就不要吗?”
说完后,美蔷自己叹了口气。“可是这样跑来找劭恩,也许只是给他添麻烦吧!我可能只是想找个人诉说,要是不说出来的话,我可能永远也无法忘掉泽林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话……”
“嗯,这我能了解。”筱狐眨眨眼睛,没想到短短一天竟发生这么多事。“可是美蔷姊姊,你有没有可能──是我好奇地问问而已,你听了可先别生气喔!──和范泽林分手啊?”
这问题让美蔷一阵错愕,她先是张大口,最后闭上嘴、摇了摇头说:“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心里好乱、好乱。”
看来,她真的很爱范泽林呢!不但没有考虑过分手这件事,就连他说出了不可原谅的话,到头来美蔷还在寻找能原谅范泽林的藉口。
筱狐有点遗憾,像美蔷这样聪颖的女人,最后也是卡在情关前,旁徨犹豫。明知什么才是正确的、什么是不对的,奈何是非对错在“爱”之前,不过是空泛的论题。
“你一定很累了吧,要不要先到客房去睡一下,我想劭恩哥很快就会回来了。”
“不,我想我该回去了。”无力地起身,美蔷白着脸说。“就算现在见到劭恩,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哇,小心!”连忙扶住差点跌倒的美蔷,筱狐马上说:“像你这样连站都快站不住的样子,我要是让你一个人回去,劭恩哥知道的话,一定会怪我的。你放心地在那间客房休息吧,如果你不想说话,我也会让劭恩哥不要去打扰你的。来,我带你过去。”
自觉到已经撑不下去,疲累的精神在这一阵折腾后宣告耗尽,于是美蔷接受了筱狐的好意,借用她住的客房。筱狐才替她盖上被子,美蔷便昏沈的睡去,连筱狐替她关灯都没注意到。
蹑手蹑脚地,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声响,筱狐悄悄地关上门后,呼地松了口气。
这也许是阙劭恩的好机会?
筱狐非常好奇,在目前的情况之下,阙劭恩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与选择呢?他会不顾朋友之间的道义,积极地介入夺取吗?还是,他会消极地放弃,任由事态随命运去发展?
这真是值得观察。
我自己呢?我又希望阙劭恩采取哪一种行动?
彷佛和另一个自己在对话似的,从冷静的第三者角度,筱狐旁观自己的内心世界。
一方面,她希望阙劭恩有那勇气去爱他所爱,去积极地将心中的爱实现,把方美蔷由范泽林的手上抢过来。
一方面,她又希望阙劭恩不是那样乘虚而入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