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城索性将她打横抱起,“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你到底要带我去看什么?”她以为今晚的夜市已经是最大的惊喜,没想到还有。
“月湖。严格说来应该叫月半湖,因为每个月的这个日子,月光会笼罩整个湖面一小时。”子城解释着,脚下移动的速度依旧不变,不一会儿两人便到达目的地。
他们到湖边时,时间还没到。月半湖看来和平常的湖没什么不同,但湘云一走近,却发觉有股热气弥漫整个湖面。
她蹲下身轻触湖水,诧异地轻呼一声,“子城,湖水是热的。”
“月半湖是自由岛唯一的温泉湖,水温约摄氏四十度左右。”子城摊开手中的花布,将它披挂在一根横过湖面的矮枝上。
湘云不解地看着他,“你在做什么?”
“准备洗澡。”
“在这里?”她看着湖面上弥漫的热气,心想如果能下去泡泡,应该会很舒服。
“没错。”子城调整着矮枝上的花布,让它一端垂悬在湖面上。
“为什么要挂上花布?”
“因为你也要洗,而我不是圣人,不用布隔开,我会想一口把你吃掉。”子城的黑眸戏谑地眯起,但眸中闪烁的瞳光却不光是戏谑。“当然,如果你不想隔开,我也不反对。”
就算湘云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光看他邪邪的表情也能明了大概。她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道:“还是隔开好。”
子城从湖边的树上摘下几颗深褐色、约莫荔枝大小的球果放到她手里,“把壳剥掉,里面的果实可以当肥皂用。”
“喔。”湘云讷讷的应了声,捧着球果站在湖边东张西望了半天,就是没有勇气脱光衣服下水。
“子城,这里会不会有人过来?”
“不一定。这时候大家应该都在夜市里,不过谁料得准会不会有人像我们一样也想来这里泡泡水。”子城实话实说。
湘云的柳眉拧了起来,“那……那我不要下水好了。 ”
“好吧,那你就在湖边等我好了。”说完,扑通一声,子城便跃入温暖的湖水中。
“子城!”他竟然真的就远样丢她一个人在湖漫枯坐� �
连唤他几声,始终没听见他的回应,湘云只得噘着小嘴在岸边坐下,小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湖水。
好想下去泡泡水。湘云望着热气氤氲的湖面,内心又陷入挣扎。
冒个险吧!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她心底诱惑道:想想看,洗个热水澡会有多舒服。
她慧黠的大眼睛骨碌碌地往四周溜了一圈,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脱衣下水。温暖的湖水迅速将她包围,让她忍不住满足的长叹一声。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下来。”花布另一边传来的低沉嗓音带着浓浓的笑意,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
“你还在?为什么刚才不回答我?”
“能替你决定要怎么做的人只有你自己,我能说什么?如果你决定不下来,我总不能强迫你吧!”
湘云沉吟半晌,反覆咀嚼着他话中的含意。他的话让她想起她妈咪,她们之间仿佛只存有一种沟通模式——她妈咪习惯为她决定一切,而她习惯遵循她妈咪所做的决定。
“习惯”真的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让人遗忘了什么是自己该去争取的权利,只因为习惯了。她知道她妈咪是为了她好,但什么对她来说才是好?忽然间,她我不到确切的定义。
她剥开球果薄而脆的外壳,搓揉出柔细的泡沫,轻轻洗净长发,我不到解答的疑惑仍在脑中萦绕不去。
“子城,如果因为爱就替所爱的人决定一切,这是对还是错?”
“你觉得呢?”子城不答反问,轻轻松松就把问题丢回给她。
“我觉得?”湘云愣了一下,跟着一声低叫,整个人潜入水里,用力摇了摇头。
她能说她妈咪是错的吗?她妈咪是爱她的呀!可是她却觉得妈咪的爱让她失去了自己,让她备感压力,让她快要窒息。如果她不曾遇见子城;不曾知晓有权利为自己做决定,她是否会依旧满足于过去的生活?
湘云浮出水面,重重喘息着,用力吸入新鲜的空气。不,不会!如果她真的满足于过去的生活,她不会那么渴望触摸外面世界的天空。
悬挂于夜空的半边明月缓缓移动,皎洁晶莹的月光由远而近、一点一点将湖面包容于它耀眼的光芒下,不久,月光完全笼罩住整个湖面,氰氲的水气和月色交织成一片迷朦炫目的美丽景象,似幻似真,直教湘云看得人迷。
偏偏在这种时候总会有不速之客来破坏气氛。
“哟!洗鸳鸯浴呀!真有情调。”爱因斯坦提高八度
音的语声颇像三姑六婆正在道人长短,让湘云和子城听了忍不住直皱眉。
“羡慕呀?改天叫星期六替你找只母鹦鹉。”子城打趣道。
“算了吧!女人那种又笨又麻烦的生物谁要?我又不是吃饱撑着……”爱因斯坦的话还没说完,“喀”的一声,一颗球果打在它身旁的树枝上。
“爱因斯坦,你说女人怎么样?再说一次嘛!我刚才没听清楚。”软甜的女声轻柔地传来,大有山雨欲来的征兆。
“没……没说什么。我说女人都是美丽、优雅,而且具有高度智慧的生物。”爱因斯坦立刻改口道, “尤其是城的娃娃,不但美丽大方、亲切和蔼,而且最有爱心了,绝对不会跟一只大字不识几个的鸟类计较。”
爱因斯坦急速转变的态度,让湘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若不是亲眼看见,实在很难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一只鹦鹉口中说出。
一见湘云笑,爱因斯坦又大着胆子飞落在那枝横过湖面的矮枝上。
“城,干嘛要隔着布呢?白白错失了大好风光。隔着布,你就看不见晶莹的水珠滑下娃娃粉嫩的脸颊,沿着她优美修长的颈线,来到雪白无瑕的——”
“够了!”子城在它愈说愈露骨前打断它的“实况转播”。星期六若把它出租给色情电话业者,保证会大发利市,光是一颗水珠就能描述成这样,而且最糟的是,他竟然开始有反应。
“不要客气嘛,我还没说到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在她迷人的……”
矫健的身躯迅速潜入水中,一转眼已经游出两公尺外,而且有愈游愈远的趋势。
“哈哈哈!”爱因斯坦得意的大笑,心满意足地振翅飞起,“娃娃,再见啦!”
“喂!发生了什么事?”湘云一头雾水地问道,但爱因斯坦早已飞远了。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湖水传来的波动让湘云知道他已经游回湖边。
“子城,你还好吗?”她可以听见他重重的喘息声,仿佛刚做完激烈的运动。
“不太好。”子城闷声回道。爱因斯坦形容的影像仿佛刻在他脑中,怎么也挥不去。
“要不要我过去看看?”她不由得担心起他。
“你过来会更糟。”
“为什么?”
子城几乎要呻吟出声,薄弱的意志已经接近瓦解边缘。“改天我再告诉你原因,你现在先回去。”
“噢,好吧,那我先走了。”湘云起身拿起另一匹花布围在身上,将两端在胸前交叉后固定在颈后,便成了一件简单的连身裙子。
“路上小心。”
待湘云轻巧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子城再次潜入水中,奋力向前划着,一趟又一趟努力消耗过剩的精力。
该死的臭鸟!月下独泳的男人无声地诅咒着。
第四章
她可以感觉到有双眼在她看不见的角落窥伺着她,但她分辨不出来者是善意或恶意。
镇定。湘云暗暗告诉自己,依旧不动声色地摘着水果,目光戒慎地搜寻着四周可疑的身影。
忽地,她眼角余光捕捉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连忙捂住嘴,生怕自己会沉不住气惊叫出声。她轻咳了几声,假装不经意地再次打量周围一追,但只看见树影交错,根本看不出刚才那道黑影往哪儿去。
此地不宜久留。她抱紧怀中的水果,举步往沙滩的方向走去。
“喀!”树枝断裂的清脆响声回荡在幽静的林子里,湘云一惊,脚步不自觉加快许多。
极轻微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慢慢向她靠近。冷汗从额际涔涔滑落湘云两颊,跌碎在潮湿的黑色沃土上,一滴接着一滴,她心中的勇气也如同冷汗般点滴流失。
湘云拼着最后一丝勇气,冒险地停下脚步,身后细小的脚步声也倏地停止。她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下,依旧只有树影摇曳,但当她再次迈开步伐,轻巧的脚步声又跟着响起。
诡谲的气氛彷若浓滞不散的烟雾,让湘云呼吸困难,最后她再也顾不了其他,往林子的出口处拔足狂奔。
她一跑,身后的脚步声立刻加速跟上,愈来愈清晰的脚步声吓得胆小的湘云死命拄前冲,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眼。
冷不防地,她一头撞上一堵肉墙,黝黑的肤色让她有一瞬间将这个人误认为是子城,但他身上陌生的气息却明白告诉她,他并非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