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琬轻啜一口吻啡,用力将梗在喉中的面包咽下,好一会儿才寻回失去的声音,“梅琳妲,我不想再谈他的事。”
“再给他一次机会。”梅琳妲圆亮的棕眸恳求地瞅着她。“拜托!”
她眼中的期盼让纯碗犹豫了。若梅琳妲是在两年半前请求她再给盖文一次机会,无疑地,她会无视于好友眼中的期盼拂抽而去。然而,“他”的出现让她偏执的铁石心肠开始渗入些许人性。
或许,终究还是不够多吧!她闭上眼,脑中浮现一双受伤的黑眸凝然望着她。当年的她就像条冷血的毒蚊狠狠反咬他一口。
脑海中的影像迅速退回尘封的角落,纯琬睁开眼,淡然道,“我会考虑。”
释然的笑容在梅琳妲唇边绽开,不难看出她真的松了一口气。
确定警报解除后,她小小的脑袋开始急速转动,兴冲冲地帮两人出起主意,“今天天气不错,你可以先和盖文到杜乐丽花园野餐,然后去——
“我只说我会考虑。”纯琬冷冷地打断她脑中编写的计划。
“可是……
“梅琳妲,不要逼我。”
“如果你还不习惯跟盖文单独相处,我也可以陪你们一起去。”
纯琬挑起一道秀眉,十分不以为然。“然后再让你用各种借口溜掉!”
“我……”梅琳妲嘟起小嘴,不情愿地默认自己确实有那个打算,但她很快又想到另一个方法。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纯琬已经先道:“梅琳妲,你不用伤脑筋了,我今天已经有计划了。”
“什么计划?”
“我打算去拜访一位朋友。”只是他或许根本不想再见到她。她涩涩地在心中衤卜充。
☆ ☆ ☆
“你要找希欧多尔!”一脸大胡子的酒吧老板一边用干布擦拭玻璃杯,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瑭纯琬,深褐色的眼瞳透着好奇。“为什么?”
“我想为上次的事向他致歉。”纯琬情戒慎地对酒吧老板挤出一抹笑。从她踏进酒吧那一刻起,她便敏感地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众人注视的焦点,而那些目光有些是好奇,有些是狐疑,甚至有些愤怒,但绝对称不上友善。
酒吧老板对她窘迫不安的情似乎相当满意,他咧嘴笑了笑,将擦好的杯子倒扣在吧台上,顿了一会儿才道:“自从你那天打断他的演奏之后,他就没再来过了。”
他的话解释了众人对她不满的原因。纯碗露出歉然的笑容,“可以麻烦你给我他的住址吗?我想当面向他道歉。”
“恐怕不行。坦白说,没有人知道他住哪儿,也没办法跟他联络。希欧多尔只是店里的客人,并不是我雇的琴手。一开始,他只是偶尔会来我这里喝点小酒,后来有一天我雇的琴手生病没未,我看他望着钢琴发愣,问他要不要玩一下,才发现他原来是高手。从那天起,他几乎每天都会来弹上几曲,有不少客人甚至是冲着他来的。”酒吧老板无奈地看着她。“他这几天没来,店里的客人少了不少。”
“我很抱歉,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其实要找到他也不是太困难的事。?酒吧老柜又开始擦起另一个玻璃杯卜目光由纯碗的脸缓缓下移剑她修长的双手,有些离题地,“你有一双和他一祥的手。你会不会弹钢琴?”
“以前学过。”
“介意为我们表演一曲吗?钢琴酒吧少了音乐真是不出的怪异。”
纯琬当然听得出他话中的暗示,也明白他有意刁难。
若她拒绝,要找到他就会变成非常困难的事。
“我很乐意。”她对酒吧老板挤出一抹无力的笑容,走向钢琴。
众人见她走向钢琴,皆露出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小姐,就弹上次那首被你打断的纯真好了。”角落有人扬声喊道,故意要看她的笑话。
“说不定她连谱都不知道。”另一个人调侃道。
纯碗在钢琴前的琴椅坐下,瞪着黑白交错的琴键,脸色忽地变得惨白,双手也不由自主地发颤。她的手……还能弹琴吗?
为什么不能?如果你真的爱音乐,弹得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差别呢!来自回忆的声音温柔地反问,渐渐抚平恐惧忐忑的心。
“她要是会弹!纯真,我请全部的人喝一杯。”另一名男子扬声宣布,引得众人连连鼓掌欢呼。
纯琬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心中的勇气慢慢凝聚,而后将双手平放在琴键上,回过头对那名大放阙词的男子甜甜一笑。“我希望你今天带的钱够付帐。”
悠扬的旋律随之响起,虽然有些地方显得生涩,有些音符的力道不够重,但没有人能怀疑她弹的曲子不是那天未完的“纯真”。
一曲既罢,惊讶的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几秒才听见连串厚实的掌声从吧台传来,纯琬感激地对酒吧老板露出浅笑。
“她弹得比希欧多尔差多了。”那名男子不甘愿地嘟囔道。
纯碗闻言,浑身震了一下,目光无神地望着使不上力的右手无名指。
这不是他的错!她无声地提醒自己,拒绝让嫉妒再次蒙蔽自己的双眼。
她僵硬地起身走回吧台。
“请你的。”酒吧老板倒了一小杯甜酒给她,“你的手怎么受伤的?”
浓密的长睫讶地扬起,又缓缓垂下。“意夕卜。”
“对于一个有天分的人来,这种意夕卜太残忍了。”
纯琬默然不语,无意回味那种椎心之痛。
酒吧老板见她不想提,也无意再撕开她或许已经结疤的伤口。“有人看到希欧多尔在郊区的育幼院教孩子弹钢琴,你可以去找找看。”
“谢谢。”纯琬喃道声谢,拿起背包就要离开。
“希欧多尔也受过伤。”他忽然出声道。
纯碗愕然回过头。
酒吧老板指指心脏部位。“只是他的伤在这里,现在还在淌着血。你认识以前的他,对吧?”
纯琬僵硬地轻点一下头。
“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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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简陋的木床上斜倒着一个落魄憔悴的男人,方正的下颚冒出一片青森的胡碴,紧闭的双眼有着深深的黑彩,他身上的白色羊毛衣和浅棕色长裤皱成一团,还透着一股令人掩鼻的酸臭味。几只空酒瓶横七竖八地倒在床脚,没喝宪的麦酒发出酸味,不难想见这名夕卜表和气味均比美流浪汉的男子已经过了不少天这样糜烂的生活。
“你为什么要再出现?”他喃喃呓语道,困难地翻了个身,修长的手垂落床侧,打翻了一只半满的酒瓶,发臭的黄褐酒液立刻流了一地。“再次提醒我错信一个人有多愚蠢吗?”
“其实我一直都记得……哈……怎么可能忘得掉……”他又翻了个身,泛着血丝的黑眸倏地睁开,无比清醒地瞪视着阁搂的木制天花板,干涩的声音再次呢喃道:“怎么可能忘得掉。”
他一直都记得她带给他的教训,就像他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过去这三天来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就躺在这张床上,喝掉一瓶又一瓶的酒,直到他买来的酒全都喝光了,他的意识仍旧是该死的清醒,酒精从来都没能如他所愿地麻醉所有的意识,也麻醉不了他对她的……
“该死。”他懊恼地低吼一声,阻止自己再去想那个可笑的字眼。
尖锐的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他扶着床头站起,跌跌撞撞地赶去接起电话。
“俞子真先生在吗?”
“我是。”干涩粗嘎的声音从电话听筒传入耳膜,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皱眉。
电话那头似乎也被鸭子般的沙哑声音吓了一跳,静了好一会儿,才语带担忧地轻问“俞先生,你是不是病了?”
“我没事,只是刚睡醒。诺玛修女,有什么事吗?”
“朵拉这几天为了参加比赛的事很紧张,你能不能拨个时间来看看她?”
朵拉……两年多前他认识一个女孩子也叫朵拉,但他习惯叫她纯琬,有时候也会戏谑地喊她“纯纯”,她总是皱着鼻子抗议那个昵称听起来像在说她“蠢蠢”,但有是时候她也会咧开笑脸回叫他“真真”。记忆的船飘离了现实的锚,载着他搠着时光的河流慢慢往回走……
“俞先生?”诺玛修女轻声唤道。
他淡出回忆,回到现实,记起那个名唤朵拉的小女孩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蓝绿色的眼睛和长着雀斑的小脸。
“如果你真的没空……”诺玛修女误将他的沉默当成是为难,立刻谅解地为他找理由,但语气中仍不免透着失望。
“诺玛修女,我很乐意去看看朵拉。”他抬头看了下墙上的钟。“我大概一个半小时后会到。”
“俞先生,真是谢谢你。”诺玛修女感激地说。
“不用客气,我很乐意为那些可爱的孩子贡献一些心力。院里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做,你去忙吧,我一会儿就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