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既然都会害怕,为什么偏又喜欢讲鬼故事呢?真是搞不懂……
摇了摇头,他轻轻推开那两个小家伙的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不自觉地为之一愣,手在门把上停顿了几秒钟。
房间的一边床铺空着,另一边的小床上,任楚楚和两个孩子抱成一团,睡得正沉。小台灯晕黄的光将她乌亮的长发染成了金褐色,一半披散在枕头上,一半几乎垂到了地上。
平时她总喜欢扎起马尾,他倒是从来不曾注意到,原来她的头发有这么长……白少凡静静地走到床边,低头俯视任楚楚平静的睡脸。
两个孩子睡在里面,占去了大半床位,被她双臂保护性地环着。她的身体紧贴着床边,看起来几乎就要掉下床去,唇角却还是挂着一抹笑容,沉睡的表情显得那么无欲无求。
为什么……她总是有办法在不知不觉中,让人觉得她的存在很重要?黄太太虽然是个充满爱心的管家,到底已逐渐年迈,面对六个脱缰野马股的小鬼,根本是疲于应付。是任楚楚来了之后,陪着一群孩子玩耍戏闹,才让她感到轻松不少。而他自己,也已经开始依赖她绝佳的记忆力和应变能力,帮助他厘清繁琐的行程。
她是个称职得力的秘书,这一点无庸质疑。但更重要的,她是孩子们心中那个充满了阳光和笑容的「依利丝姐姐」。
最近渐渐开始感到庆幸,那天看到她对小柳温柔的模样,及时留下了她……因为,在白家大宅初见面那次,他误以为她只是另一个和林少辰鬼混的肤浅女子,对她的印象错得离谱。
默默在床边站了片刻,白少凡细心地将凯罗儿和小柳身上松脱的被子拉高了一些,随即关掉台灯,走出门外,慢慢地将门关上。
他的动作是那样轻柔,让床上沉睡的三个人始终一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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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渗入,照亮了昏暗的卧室,也照在任楚楚长长的睫毛上,将她从睡梦中唤醒过来。
缓缓睁开眼,只觉得口干舌燥,而且全身的骨头都在酸痛。任楚楚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缓缓撑起半个身子,转头望向床边的时钟。
六点四十分……天哪,她还真的在这里睡了一夜!摇了摇头,她轻轻地滑下床,伸了个懒腰,猛揉眼睛。
到底是二十五岁的「高龄」了,想当年大学时整夜狂欢都没事,现在在小床上睡一个晚上就累得像什么似的,腰还差点直不起来。
看来,她最好趁两个小家伙还在睡的时候先偷偷溜出去,到自己的破车上去稍微梳理一下,顺便打个瞌睡。用脚趾想也知道,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像鬼一样凄惨,说不定会吓到人……
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外,朝楼梯走去。边走边打呵欠,没看着前面,猛地就撞上一堵温暖结实的墙。
「哇啊!」被吓了一跳,她惊魂未定地抬头,立刻对上一张没有表情的俊脸。「白……呃,白……」
「白少凡。」他伸手扶了她一把,稳住她的身子,淡淡地接上。
「老板,我知道你的名字……」任楚楚委屈地揉着眼睛,企图驱除浓浓的睡意。
不能怪她啊,大清早的,脸没洗,咖啡也没喝,大脑还没开始正常运作,什么都以第一直觉为准,她没脱口叫他扑克牌脸、棺材板,已经很不错了。
白少凡看了她片刻,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回走。「妳跟我来。」
「干、干什么?喂,白少凡。」她还想溜回自己破车上去补眠,时间宝贵耶。
想起孩子们都还在睡觉,任楚楚不敢大声叫,只是扭动着手腕,徒劳地企图挣脱他的钳制。「非礼勿动你没听过吗?喂,你就不怕我告你性骚扰哦?」
「妳的话真多。」望着喋喋不休在跳脚的她,他唇角微扬,眼中有一丝深藏的戏谑跳动。「别把嘴张那么大,妳还没刷牙。」
「你--」
白少凡不理她那快气炸的表情,径自拉着她走到一扇门前,轻轻将她往里面推。「到这里睡一会吧,妳的脸色有点差。」
任楚楚满肚子的火气瞬时消失无踪。她讶异地打量着那整洁得一尘不染的客房,再回头看白少凡,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白少凡只是耸了耸肩。「浴室的玻璃橱里有新的牙刷和牙膏。如果妳想洗澡的话,架子上也有干净的毛巾。黄太太昨天晚上帮妳做了些消夜,不过如果妳不是很饿,我建议妳先睡一下,再下去吃新鲜的早餐。」
「哦,谢、谢谢……」她喃喃说道,低着头不敢看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把人家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混蛋。
白少凡微微颔首。「那妳自便。九点到我办公室报到。」
「嗯,好。」她傻傻地答应,看着他转身走出门外,轻轻地替她将房门关上,留下她独处。
房间中央的大床此刻看起来好诱人……这个大冰山似的老板,其实对她真的还不错嘛。
耸了耸肩,她没力气去想太多,伸了个懒腰,将闹钟拨到两小时之后,便老实不客气地爬到床上,倒头继续昏睡。
二十多年规律不变的生活,使白少凡鲜少有赖床的习惯。将任楚楚带到客房之后,他换上休闲服,依惯例出门慢跑了一个小时。当瑞娅校舍中其他人开始起床时,他已经神清气爽地坐在满是阳光的餐厅,浅啜着香浓的咖啡。
有些心不在焉地看完了报纸,时钟指向八点四十分,白少凡正准备起身收拾残局,眼角突然瞥见一个人影。
任楚楚定进厨房,脸上挂着一个满满的微笑,早些时的疲惫已经不复在。在他对面坐下,她毫不客气地将吐司盘往自己面前拉。「老板,早。」
白少凡点了点头算是招呼,顺便将咖啡壶推到她面前,免得她一个不小心,因为狼吞虎咽而噎死了。
「谢谢。」她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加了些奶精和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端起凑到唇边。
唔,当有钱人真好,连咖啡都是高级品……任楚楚心满意足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让那温暖的液体流下咽喉,嚼着吐司,舒服得好像整个人都快要融化在椅子上。
「妳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小熊维尼。」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任楚楚微瞇起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几乎摔下椅子。不是因为他把她比作一头贪吃蜂蜜的熊,而是因为--
「小熊维尼?白少凡,你什么时候返老还童了?」
「我很老吗?」他立刻瞪了她一眼,奉送死光一道。
她无动于衷地耸了耸肩。「是老到不应该满脑子都是迪士尼卡通了。小熊维尼……我还米老鼠咧!」想象着眼前这座大冰山蹲在电视前聚精会神看卡通的模样,愈想愈好笑,最后干脆笑不可抑地趴在桌子上。
白少凡冷冷地瞪了她半晌,得不到任何效果,最后只得叹了口气,放弃了。该死的,那个说他瞪起人来很可怕的骗子艾瑞克应该去跳楼!
「我先到楼上去。」抬腕看了看手表,他努力挽回最后的威严。「妳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吃完妳的早餐。」
「遵命,老板。」任楚楚不怎么在乎地朝他点了点头,脸上依然挂着个大大的笑容。
白少凡抿了抿嘴唇,站起身来,想要一句话也不说地走开,假装他没有被自己的秘书光明正大地嘲笑;可是,早晨温暖的阳光正从厨房的玻璃窗渗入,照在她身上,把她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黄中。
在她发梢跳动的亮色,让他想起了昨夜晕黄的台灯下,她搂着两个小女孩沉睡的模样……
「楼上的那间房间,以后是妳的了。」在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前,话已经脱口而出。
「嗯?」她讶然抬起头来。
「楼上的那间房间,以后是妳的了。」他重复道,脸上依旧漠然没有表情,可是声音却比平时温和了几分,而且深邃的眼里带了一丝……犹豫?「谢谢妳昨晚陪着小柳和凯罗儿。以后任何时候妳想要留在这里过夜,都可以睡在那里。」
任楚楚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手里那块咬了一半的吐司看起来快要掉回盘中。
有必要表现得这么惊讶吗?白少凡顿时微感狼狈,直觉地要找台阶下。「当然,如果妳以后不可能因为他们而留下来,那……」
「不,我想……我以后有时还是会留下的。谢谢你。」任楚楚突然打断了他,仰望着他的心形脸上,笑容灿烂得可比那一室阳光。
「……不谢。」他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深邃的眼中似乎有一丝欲言又止的情绪,却在一闪而逝后,沉淀在一贯的冷淡中。简单地朝她点了点头,他转身走出厨房。
任楚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有些困惑于他不寻常的举止,却无意去深究。这些日子来的相处,她已经清楚地知道,白少凡是个不多话的人,习惯把一切情绪都藏在心里,所以,她只能透过一些日常细微的琐事,慢慢去发掘他个性中她不曾触及到的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