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子上细细的搔痒感觉让他有些意乱神迷,他点了点头。「妳吓得碗都掉了。」
「是啊,我这辈子真的是连作梦都没想过你会对我说那句话呢。」
「所以……」他心口那儿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紧张的情绪连被搂在怀里的女人都感觉到了。
「其实我很高兴,也有点害怕。虽然你是齐齐的亲生父亲,可是说实话,我根本不算认识你,也不够了解你,很多事情都要从头开始……但是我还是很想……一直都很想很想……」她抬起脸,眉眼尽是幸福的笑意。「我很想爱你,从头开始爱你。」
不等戴翊齐回答,她就掀开被子,在他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
等了三年啊……他终于等到了……
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戴翊齐舒心地笑了,他伸出手捧住黎安忆的脸,正打算好好吻个够的时候,突然发现她的枕头底下露出一本书的书角。
「咦!这什么?」他停住动作,指著书角好奇地问。
「啊?这个啊,对了,我都忘了,难怪这枕头睡起来不舒服。」黎安忆把书抽了出来,「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诗集,之前被齐齐给撕坏了,我一气之下就把书藏在这里,每天都睡在上头,看那小子还敢不敢把它偷走撕光光。」
「诗集?」戴翊齐脑袋里像是有什么响了一下。
「是啊,」黎安忆翻了翻那本诗集,翻到缺页的地方,「看,就是这一页,被齐齐给撕了。那死小孩真不知道哪来的撕书习惯,这本书我都还没翻过几次呢,只是有天整理的时候翻了翻,就放在桌上忘了收回去,结果就被他撕了一页,而且那一页我怎么找都找不到,连垃圾桶都翻过了……咳咳咳……」一讲到齐齐撕书的习惯,她就忍不住一鼓作气多说了好多话,发炎的喉咙马上抗议,让她最后以咳嗽结尾。
「呃……能不能借我看一下?」他的脑袋里已经开始响起好几声警钟了,该不会是--
果然!诗集封面写着大大的「Elizabeth Barrett Browning」,翻开来,缺页的前一页正是Sonnet42。这么说,这本诗集缺的正是他手上那一张嘛!
「这……」他脸上的肌肉开始有点抽搐……
原本黎安忆根本没有送他那首诗!
一切都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
「而且齐齐还有个怪习惯,」黎安忆抽抽鼻子,说起话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每撕下一页书,就会在上头签上自己的名字。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做了坏事还要特地在上头留证据?」
「呵呵……真是可爱的孩子……」他嘴角的肌肉也开始有点抽搐……
「啊……」黎安忆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又缩回被窝里,慢慢闭上了眼,「是啊……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还是遗传谁?嗯……」
她蠕动了几下,突然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拉着戴翊齐的手放到自己的颈子后。「拍拍我好吗?」
戴翊齐眨眨眼,突然想起他第一天在这儿醒来的时候,就见到齐齐在她床上轻轻拍着她的背,齐齐也习惯要人拍背才能睡着,这习惯大概是来自黎安忆吧?
心理学家说过,人总会把自己的希望投射在喜爱的人身上。黎安忆小时候大概也是要人家拍着才能入睡,所以她才会这样对齐齐吧?
他脸上露出宠溺的微笑,温暖的大手伸进黎安忆的毛衣内,触手便是细嫩的肌肤。
黎安忆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嘴角扬着幸福纯真、一如孩童的笑容。
好舒服啊……就像小时候母亲在她睡前都会轻轻抚摸、拍着她的背一样……
她像只猫一样又窝近了他一些,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戴翊齐见她睡了,暂时放下诗集,爱怜地看着她的睡容。
这是他爱了很久的女人,这是他孩子的母亲,她说,她愿意爱他、她好想爱他……这一刻,该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了吧。
「我一直很爱妳……」也不管这句话已经说了多少遍,他仍旧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耳边轻轻说着。
直到他确定黎安忆真的已经睡熟了,这才拿起诗集走了出去。
乖儿子,爸爸这可要来找你算帐了。
尾声
半年后。
在台北往云林的火车上。
「我有点紧张耶。」
「没关系,不用紧张。」
「可是……我是离过婚的女人……」黎安忆绞紧了手指。
「没关系,我也离过婚啊。」戴翊齐松开她绞在一起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指与她的交缠。「我相信我父母不会讨厌妳的。」
「真的吗?」她的眼里还是有着担忧。
「没关系,我相信他们看到齐齐连高兴都来不及了。」他指指睡在两人大腿上的儿子,「我母亲一直很想抱孙子。」
「可是……」
「真的,不用担心,有我在。」
黎安忆看了未婚夫一眼,终于暂时放下了心,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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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戴家,才一进门,就听见戴母的声音:
「回来了!回来了!老头子,你快出来看看你孙子!」
「谁是老头子啊!」戴父一脸不情愿地出现在门口。他虽然年近六十,但是身体硬朗,面貌年轻,看起来竟只像是四十多岁。
「本来就是老头子,连孙子都有了还不承认。」戴母回过头数落了他几句,然后又满眼带笑地把黎安忆拉进门。「啊,妳就是安忆吧?咦……」她怎么觉得黎安忆的面貌似乎有些面熟,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
她看了儿子一眼,这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年他一眼就选中陈乐乐,原来只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黎安忆吗?
「妈……」黎安忆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乖女儿!」戴母笑得连眼睛都快瞧不见了,「乖女儿,叫得好,我要是有妳这样的乖女儿,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黎安忆的眼眶有些红了。好久了,她好久好久都没有喊过「妈妈」了,也好久都没有一个长辈这样慈爱地和她说话了。
「哇!你一定就是齐齐了,对不对?长得和翊齐小时候好像啊!」戴母见到齐齐,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蹲下来仔细打量着齐齐,愈看愈满意,真的是他们家的优良品种!瞧那有神的眼睛、俊秀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和嫩嫩的脸颊,简直就和她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让人看了爱不释手?直想往怀里抱,
「齐齐,叫人啊。」黎安忆推了推齐齐。
齐齐抬起头望了望戴母,又望了望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的戴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怯生生地问妈妈:
「妈妈,我要叫谁爷爷?叫谁奶奶?」
「我是奶奶!」
「我是爷爷!」
戴家两老马上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齐齐看了看两人,还是一头雾水。
「对不起,他从小在英国长大,中文不大好,爷爷奶奶也分不大清楚……」黎安忆满脸歉意。
「没关系、没关系,回台湾之后再学就好了,」戴母亲热地拉起齐齐的手,「我是奶奶喔,记住了喔。来,叫一声啊。」
齐齐大大的眼睛眨了眨,然后乖乖喊了一声:「奶奶。」
戴母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好乖、好乖!」
「嗯哼。」被忽视的某个老头子不大甘心地抗议了一下。
不过戴母显然没注意到,继续拉着黎安忆亲热地问长问短,「齐齐好不好带啊?皮不皮啊?妳这次回云林多留几天吧,我好喜欢齐齐哪……」
「皮啊,他当然皮啊,在家简直就是破坏狂,老爱撕我的书哪。」好不容易找到人可以一吐怨气,黎安忆也就不客气地细数起齐齐的顽皮事迹来。
「撕书啊?那还好啊!妳不知道翊齐小时候更皮。那时候为了贴补家用,我在家开了个小小的洋裁店,那小子竟然一天到晚偷我的大剪刀乱剪衣服,气得我拿量尺天天追着他打……还好他后来当了医生,可以正大光明地拿着刀子乱割,不然我还真担心他长大后会变成不良少年咧……」
「妈,小时候的事情不要乱说啦。」
「我哪有乱说!这都是事实啊。」
「哇!原来你小时候这么顽皮啊,真看不出来。」黎安忆也不忘挖苦他。
「我没有……」戴翊齐努力辩解。
另一旁,戴父冷眼看着三个人说个不停,正觉得没趣,突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裤管,低下头,原来是他的小孙子正抬头望着他呢。
戴父扬起了一边眉毛,不知道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
「爷爷。」
他喊他爷爷耶!
「爷爷。」
原本严肃的面容线条一瞬间舒展开来。听到这一声「爷爷」,这个前半辈子吃过许多苦的男人,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缓缓地开始融化。
「乖孙子。」他慈爱地摸了摸齐齐的头。
「爷爷,爷爷,我肚子饿了。」
「是吗?你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