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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就蹲下来,拿着石块在地上歪歪斜斜地画了这六个字。

  小芋只是楞楞地望着这两个并排的名字,她不识字,但这六个字她也是认得的。自幼她就知道,田三儿和花小芋这两个名字是连在一块儿分不开的,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玩耍,将来,他们也要一起生养娃娃、一起变成满头白发的老公公和老婆婆……

  这是一辈子的事啊!

  田三儿拿起那条项链,往她脖子后头打了一个结,再拢起她的长发,让田字铁片项链安安稳稳地贴在她的胸口前。

  「妳戴了这条项链,就得当我田家的媳妇,不能反悔了。」

  「啊?!」小芋伸手按住铁片,心头又暖又羞,脸上泛起浓浓的潮红颜色,小嘴嘟了起来,「三儿,这不算,你趁我不注意拐我!」

  「不算吗?那还我好了。」田三儿大笑,作势要扯项链。

  「不要!」她将铁片按得更紧,头垂得低低的,嗫嚅地吐出四个字,「我好喜欢。」

  「嘻嘻!妳是喜欢这订情信物,还是喜欢三儿我啊?」

  「不说了!我回去帮我爹打谷。」

  她扭头就跑,却让他抓回怀里,紧紧拥住,再寻着了那娇艳欲滴的樱唇,迫不急待就亲了下去。

  年轻男儿的热情比天上的太阳更炙热,向来只会犁田打猎的双手笨拙地摸索着、探寻着,粗大的指头轻轻抚过姑娘的柔嫩娇躯,前所未有的亲密接触令她、也令他一下子就迷醉了。

  「三儿,去……去捡野雁……」她软甜的声音融化成一汪糖水了。

  「掉在钟老爹的田里,他捡了,就送给他了,明儿我再打两只更肥的给妳。」他火速地说完话,又毛毛躁躁地亲了她的嘴。

  彷佛再怎么亲吻也汲取不完她的甜蜜,他浑身燥热难耐,一双星眸爆出火热的光芒,索性打横抱起她娇软无力的身子,走进了树林间的深处。

  天,依然一碧如洗;秋风,依然清爽宜人。

  平静山村的人们,理当就这么过上一辈子的平静日子;然而,在天的尽头那边,不平静的烽火四处弥漫,且已经慢慢向着这边烧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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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儿,等等娘呀!」

  「啊!」田三儿拎着一袋米,提了两只清晨刚打下来的野鸭,倏地停下脚步,赶紧回头扶住娘亲,胀红了一张大脸。「差点忘了娘。」

  「瞧你要去花家提亲,走得像刮大风一样,连老娘都不顾了?」

  「老婆要娶,老娘也要顾。」田三儿配合娘亲的脚步,乖乖地一步步走着。「我这就娶小芋回来孝敬妳,让妳安心享福。」

  「唉!我也只能指望小芋来孝顺我了。」田大娘笑着看长得高大魁梧的儿子,「你这个粗心的孩儿啊,娘在后头走丢了都不知道,要是换作小芋,一定是陪在我旁边说话解闷,哪像你走得不见人影!」

  「娘,只有今天嘛,我……嘻,有点紧张……」

  「我们只是去跟你花大叔和花大娘话家常,有什么好紧张的?」

  是提亲耶!哪是像平日一样去跟花大叔闲扯淡?在这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里,平日见了大山猪也不怕的田三儿竟是额头冒汗,慌乱得不得了。

  他是等不及要娶小芋回家了,一想到昨天下午,小芋在他怀里流泪喊痛,任他怎么安慰亲嘴都止不了她的泪水,他就好心疼、好心疼。

  但是后来小芋笑了,笑得像是蓝蓝的晴空,好清朗、好明亮。

  他疼惜地紧拥着她,恋恋不舍地抚摸她柔软的身子,两人一起坐在树下,任林子间的清风吹抚他们火烫的身心,直到一轮红日掉到西边的山头上,起了寒凉的夜风,他才送她回去村子。

  田三儿不觉露出一抹傻笑,「娘,那么……婚期就订十天后,不,七天后,愈快愈好!」

  「那订今天,好不好?」田大娘微笑看着他,「你呀,新房布置好了吗?去裁红布了吗?请村人喝的酒打了吗?喜宴的大鱼大肉猎到了吗?唉!你火烧眉毛般的急,就没想到花家就这么一个水灵灵的人儿,就算如今世道不好,日子艰苦,我们也该让小芋风风光光的嫁过来啊!」

  「这……」田三儿搔搔头,准备明天就进城采办必备物品。

  「娘也没什么东西给小芋,等她进了门,就拿这只镯子送新媳妇吧。」

  「娘!」田三儿大吃一惊,望着娘亲左手腕的翠绿玉镯,「这是爹省吃俭用买来给妳,妳很喜欢的!」

  「娘疼小芋,你死去的爹将这镯子送给了娘,娘再给小芋,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还指望小芋传给我的孙媳妇呢。」

  「娘啊……」田三儿心头一热,激动地道:「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娘,跟小芋生一窝娃娃让妳开心,让妳享受天大的福气!」

  「娘等着呢。」田大娘漾出慈祥满足的笑容。

  寒风吹过山林,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铺洒在通往村子的山路上。

  「不好了!」路的那头跑来一个瘦小的少年,一路惊慌地狂奔大叫。

  「初一,发生什么事了?」田三儿停下脚步问道。

  「官……官府来拉人了,三儿哥,你快逃啊!」丁初一神色惊恐,气喘吁吁地道:「他们抓年轻人充军夫,花大叔要你快逃!赶快逃啊!」

  「什么?官府怎能随便拉人?」田三儿义愤填膺,反倒大步向前。

  「快走啊!我也要走了!」丁初一紧扯着田三儿的衣袖,拉他往回头路跑去。「你再不逃,就娶不了小芋姐姐了,走呀!」

  「三儿!快进山里避一避。」田大娘失去了笑容,忙推着儿子。

  「谁敢逃?全部给爷儿抓回去!」一声暴雷似的吼声传来,随即就是惊天动地的马蹄声,瞬间来了四个骑马的军士堵住山路。

  丁初一吓得就往旁边的林子窜去,一道长鞭立刻飞了过去,啪地刺耳一声,丁初一痛得大声惨叫,瘦小的身躯缩成一团,背部衣服裂开,出现了一条血痕。

  「太可恶了!」田三儿扔下手上的聘礼,立即扑向出鞭的军士。

  长鞭转了方向,往他迎面击来,田三儿听声辨位,身形闪了开来,眼睛觑了空隙,伸长手就去扯那个军士的左脚,硬是连人带马给扯倒在地。

  「初一还是小孩子,你们怎能欺负他!」

  田三儿满腔愤慨,出拳就揍了下去。他平日进城见了蒙古官兵的嚣张气焰,心里总是不服气,但井水不犯河水,官兵没来招惹他,他也忍气吞声避了开去;可如今官兵踏到他的土地耍横,他说什么也不能忍耐了。

  他向来就有力气,一拳就打得那个军士鼻孔流血,正要打出第二拳,后面就扑来了两个军士。

  「我才不怕你们!」他转过身子,挥拳出去。

  两个军上身材壮硕,但若要比蛮力,可能还抵不过一个田三儿,然而蒙古武士训练有素,不只有力气,还有攻击擒拿的技巧,两个人前后夹攻,不仅没让田三儿打到他们,还一步步逼近了他。

  田三儿蛮打一气,却让军士给闪躲了开来,他气得向前冲去撞人,脚上竟莫名其妙给绊倒,他身形稳不住,整个人扑倒在地,随即双手就被反剪到身后。

  「三儿!」田大娘见了亲儿被抓,心胆俱裂地喊了出来。

  「放开我!」田三儿急得奋力挣扎,但绳索捆扎的速度更快,他再怎么使力扭动,就是挣脱不开那紧紧勒住手腕的粗麻绳。

  「好啊,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为首的军士得意大笑道:「把那个想逃的小孩也一起绑了!」

  「你们放过三儿和初一啊!」田大娘哭喊道。

  「大娘,爷儿我叫妳明白,现今南方局势混乱,什么小明王啊、陈友谅、张士诚、朱元璋啊作乱多年,朝廷为了剿灭这些逆贼,下令征召十五岁到四十岁的壮丁为朝廷效力,等你儿子打了胜仗,拿到赏赐,就可以风光回家乡了。」

  「呜呜!我只有十四岁啊!」丁初一放声大哭,「我叫作初一,就是大年初一生的,要到了过年才有十五岁,呜……你们不要抓我啊!」

  没人理会他的哭声,照样把他绑个结实,拖在马匹后面。

  「你竟敢打我!」那个被打得满脸是血的军士踢了田三儿好几脚,瞥见山路边的白米和野鸭,顺手捡了起来,「这里有肥鸭,拿回去烤了。」

  「你不能拿!」田三儿虽然被五花大绑,但还是想反抗撞人,不料身子猛然一紧,差点跟舱跌倒,原来军士跨上马匹,拉了绳索就走人。

  「三儿!三儿!」田大娘跟在后头哀哀哭喊。

  「娘……」田三儿不断回头,望见娘亲的泪:心都揪成一团了。

  待被拉到了村子口,见到大队官兵围住一群惊慌失措的山里村壮丁,田三儿的心头一凉,知道大势已去,无可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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