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他一定要离开!
男孩立定了决心,这一次谁也别想阻止他。
他受够了!每天被当作动物一样对待,还得笑着一张脸感谢一群大人心血来潮时给的残肴剩菜……他——受——够——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逃得远远的,才不会像上次那样天真的以为他们找不到。对!这次他会逃得远远的,让他们一辈子也找不到!就这么决定!
男孩背起行囊,里头装的不外是从这里偷来的五谷杂粮,他在这里——不,是每个在这里的孩子根本没有一个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什么都没有。没有自己的爸爸妈妈、没有自己的房间、没有自己的衣服……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与生俱来的聪明头脑和神不知鬼不觉拿走东西的本领;不能怪他,谁教这里的大人什么也不给,他只好用偷的,要不然早八百年前就饿死了。
所以,趁这次逃走,他要偷个够本,反正他们多的是名目去骗那些有钱人施舍,他才不会笨到让自己到外面还饿着。
外头漆黑的一片恰好成了他最佳的保护色。
男孩踮着脚尖,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越过大人的宿舍,正要走过比他小的孩童睡的房前时,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不知名的东西勾住。
“大哥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来。
男孩暗自叫声糟。“你要做什么?”他低着声音叫。
“人家要嘘嘘……”小女孩揉着惺松的睡眼,扯着他的衣角。
嘘——嘘嘘?什么鬼东西!
“不会自己去啊!”再不走他就死定了!
“我不管啦!”小女孩的声音变大了。“人家要——唔——”
可恶!男孩捂住她的嘴,说时迟那时快,大人房里传来声响——
“喂!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里头有人这么说着。
该死!男孩心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猛往前冲,像风一般地飞奔而出,迅速逃离成长的梦魇,渴望自由的心让他的行动更迅速。
不知道跑了多久,男孩累得倒在路旁喘气。“呼!呼……”幸好他跑得快。
上一次被发现,他就被吊在惩罚室一天外加一顿毒打,这一回要是被抓到,会是怎么样的下场,连他自己都想像不出来。
“大哥哥……”旁边竟响起了不该有的声音。
“赫!”男孩吓了一跳。“你……”她是怎么跟上来的?
“人家要嘘嘘……”
天!该不会是他一时心急一把抓住她,把她也给带出来了吧?男孩暗自思忖这个可能性。
“唔……忍不住了啦!”小女孩又叫又跳。
“快!快!”男孩一急,拉着她跑进草丛里,抱着她解决人生一大事。
之后,一个看来大约十来岁的男孩和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坐在草地上四目相对。
怎么办?男孩懊恼地支着下颚,瞪视小女孩;小女孩则回他一笑,完全信任眼前这个大哥哥。
男孩叹了口气,他一个小孩子要过活就很困难了,现在又多一个小的……
送回去?那他肯定活不过明天了。不送回去的话——
“喂!”
“什么事?”小女孩童稚的声音带着困意。
“你要跟着我走吗?”他让她自己作决定。
“人家……”稚气地揉揉眼,小女孩因为太累所以开始低着头打起盹来。
男孩没发现,只当她点头说好。“好,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会照顾你的。”男孩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嗯……”她好累好累、好想睡……可是,旁边好吵哦!
“喂,你叫什么名字?”
吵死了……大哥哥的声音好吵……
“喂!”
“千桦啦!”小女孩不耐烦地叫,随后又呼呼大睡。
男孩被她吓了一跳,本来想生气;但看到小女孩的睡脸后,不知道为什么气就消了。
“我叫凌圣轩,要记得哦。”他这么说着,像哥哥对妹妹似的摸摸她的头。
第一章
北市刑大今晚突然展开扫黄大行动,由警界新锐、甫上任便深受好评的刑事组组长司徒鹰带领。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从林森北路开始扫起,不少规模大、人脉多的大型酒店也是莫名其妙地被抄得七荤八素、天昏地暗,不少酒店小姐、少爷公关、老少嫖客……无一不被请人警局“喝茶”。
雄赳赳、气昂昂的警务人员后头跟了群面青青、脸绿绿的男人女人,这阵仗只能用十分壮观来形容。
到了警局,司徒鹰将一干人等全交由属下负责录口供,自己则先溜进私人办公室图个安静。他不懂,自己才离开台湾几年,怎么台湾的风气有办法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变化如此之大?
他还记得被抓的嫖客里有个自称是某某企业董事长的家伙,好像叫……王什么的。
台湾这座小岛啊,套句广告词:这改变并非一夜之间,但它真的发生了。没错!他此刻的心境就是这样。
在处理过几件重大刑案后,他以扫黄作为休息时的消遣,想不到这比扫黑还费心力,一面要强行入内搜查、一方面还得找出建筑物里的暗门秘道,什么时候特种营业也学起电影的秘室机关来着?除了“佩服”两个字外,他想不出其他形容词了。
暗黑的办公室是他闭目养神的好地方,一直以来都是,今大也不例外,如果没有第二个人的话——
☆☆☆
无声无息加上迅速确实地打开暗室的门,千桦飞快地闪进去。
呼!她舒了口气。
“真倒霉,才第一次下海就被抓,连酒都还没喝到。”擦擦额头上的汗,她席地而坐,身子倚在门边。
现在该怎么办?她双手抱胸,低头沉思。她该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易容,这招圣轩还没教;冲出去,外头人又多得跟什么似的,就算她是超人也打不完那么多人。那该怎么办呢?
而且听说那个司徒什么鸟的就是这次扫黄的带队人。
“什么嘛!”她以为躲藏的暗室没人,口中念念有词:“男人哪个不去声色场所的?就是因为男人要买,所以那些女人才会卖啊!搞屁啊!以为这样就可以整顿风气,真是天真愚蠢加白痴,他的那颗脑袋是装了什么?浆糊吗?”说着说着,她小小声地笑了出来。
她是在骂他吗?黑暗里的司徒鹰仗着早已习惯夜间视物的良好视力,已看清缩在他办公室门边坐着的女人。
不,说她是女人未免太抬举她,充其量她只能说是个小娃儿,想当女人——还早得很!
但是,那张嘴吐出来的话可真是让他气到了极点。
不过,他似乎气得太早,千桦小姐的话愈到后头是愈精采——
“那个什么司徒鬼的算什么东西!要是让本姑娘遇到,呵呵,就教他吃不完兜着走。”敢把圣轩打得不成人形,又让她“下海”未捷身先死,哼哼,新仇加旧恨,她千桦不回敬他未免太不过去。“要真让我遇到——呵呵呵,包准他这只老鹰变成盘中飱。”
不过,跟前最重要的还是赶快溜出去才成,要是被发现,
那圣轩肯定是吃不完兜着走了。而且到最后,恐怕她一辈子也别想到外工作赚外快了。
开什么玩笑!要她放弃成为一代名偷的大好前程,打死她都做不到!
“现在……”她透过门缝查看外面的情况。
还没发现他吗?司徒鹰两眼依然紧紧盯着闯入者不放,他已经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了,怎么以她的身手还不足以感觉到他的存在?亏刚才她潜进来的时候技巧之高。
伸手往桌上一探,他抓起橡皮擦神准地往电灯开关一射。
霎时,灯火通明。
“喝!”千桦着实被吓了好大一跳。更惨的是,入眼的竟是那个圣轩千叮咛万交代她绝不可招惹的人。
“司……司徒……鹰……”见鬼的,谁不好碰,竟然好死不死碰上他!
她认识他!?“我的名字还不值得你叫得如此诚惶诚恐。”
司徒鹰斜睨着门边的那个小贼。“你是谁,到这做什么?”
“我是人。”这是实话,至于为什么来到这里,一时间她也掰不出什么好理由,干脆骗他……
“别想骗我。”活像猜出她意图似的,他下了警告。
连打算骗他也知道!怪怪,这个人好玩耶!转眼间,她对他的害怕转变成了有趣。
“回答我。”他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千桦闻声却不回答,仍兀自陷于神游状态中。
“喂!”看她的衣着,露的地方比遮的还多,这让他联想到外头那群打扮得花枝招展、举手投足在他看来列属恶心等级的陪酒舞女。他皱了眉头,对跟前这女孩的可能身份感到不悦。
“喂,司徒鹰,你在想什么?”千桦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身后问道。
这回反倒让司徒鹰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走到他后头的?而他竟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这个女孩子——很可疑。
“你到底是谁?”他问,没有移动、没有出手,就像方才一样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