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晔揪着两道漂亮的浓眉,努力辨识纸上龙飞凤舞的中国字,勉强读出:“斤令儿”说完还很不确定地看着伶儿。
“你说是就是了。”伶儿回他一个挺冻人的眼神,靠向床头,不再理会他。
“你的名字一定不是这样念的,对不对?斤令儿?真的好奇怪,你告诉我怎么念,好不好?我妈咪总是告诉我不要念错别人的名字,因为这很没有礼貌,可是我以前上中文课时都没有学过这两个字……”
天啊!这家伙怎么这么聒噪!伶儿觉得她的头又开始一阵阵抽痛了,用手抚着头。
突然,一双修长的大手覆住她抽痛不已的头,轻轻按摩着,那双手仿佛具有魔力,随着规则的律动和指尖传来的温暖,抽痛似乎和缓了许多。
“医生说你的头痛只是暂时的,再隔一、两天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嗯。”伶儿轻喟一声,不知是回答他的话还是沉醉于他双手不轻不重的力道。
沉默了数分钟,伶儿举起手拉住谨晔的手。
他蓦然停止了动作,“头不痛了?”
“嗯。”伶儿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只听到模模糊糊的两个音阶。
“不客气。”谨晔柔柔地朝她一笑。
那抹笑让伶儿看痴了,傻愣愣地望着他数秒,才惊觉自己异常的举动,她有些不自在地收回目光。
“忻伶儿。”她直接说出自己名字的正确读音。
“嗄?”
“我说我叫忻伶儿。”她没好气地覆述一遍,“发音和归心似箭的“心”与灵感的“灵”一样。”
“喔──”谨晔明白地点点头,“嗯,好名字。”
伶儿一怔,心跳仿佛漏跳了好几拍,她舔舔双唇,显得有些失措。虽然知道是谎言,但从他口中说出,就仿佛自己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有点儿飘飘然。
“小伶儿,要吃苹果吗?”
没等她回答,谨晔迳自走到橱柜前拿出一颗鲜红欲滴的富士苹果。
此举着实犯了伶儿的大忌,任何未经她允许的举动,在她看来都是侵略!不要说她愚蠢得分不清好意与恶意,她只是拒绝让心中最脆弱的那部分再次受到伤害,情愿永速把心锁上。
谨晔根本没注意到伶儿愀然变了脸色,开开心心地削完苹果皮,将苹果送到她面前,“吃苹果吧!”
伶儿冷冰冰地瞟他热切的笑脸,“我有说要吃吗?”
“为什么不吃?”他反问。
“因为……”伶儿惊觉自己竟然开始向他解释,连忙住口。她何时向人解释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谨晔曲解了她的迟疑,毫不动气地笑说:“怕我下毒啊!我可不是白雪公主里的坏皇后哦!不然我吃一口你吃一口。”
说着,他大大咬了一口,“哇,好甜!”
伶儿瞪着他递来的苹果半晌,终于缓慢地俯下身,轻咬了一小口。
“不行,再大口一点,吃苹果对身体好。”谨晔坚持道,苹果仍摆在她面前不动。
这语气又犯了伶儿的大忌,她怒视谨晔一眼,张大嘴对准苹果下的大手狠狠咬下去。
“噢呜──”谨晔惨叫一声,迅速抽回他的手。
伶儿闭上眼静待预料中的巴掌甩过来,但过了好一会仍没有半点动静,她怯怯地睁开眼,只看见谨晔低头盯着她咬过的牙痕看,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你的牙齿很整齐喔!”这是他研究出来的心得。
“你有病呀?!我咬你耶!你为什么不打我?”
谨晔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写满了疑惑,“我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我咬你啊!”这笨蛋!伶儿在心中补充着。
“没关系,你没看清楚嘛!头痛多多少少会影响到视力。”
“我故意的。”这下子应该会打了吧!没有人脾气这么好的。
偏偏她就是遇上了!
谨晔毫不介意地耸耸肩,“你心情不好,找个东西发泄一下也是应该的,倒是我的手没消毒可能有细菌,你要不要换咬其他的东西?不然我的手先去消毒一下再让你咬。”
这家伙真诈!想引起她的愧疚感,她才不上当!
“我咬你一口,你给我一巴掌,我们就扯平了!”
谨晔十分为难地摇摇头,“我做不出这种事。”
“我坚持,你不打,我就自己打。”
谨晔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比她的脸还大的大手,实在不相信有人真下得了这种毒手,可是她那一脸坚决又让他无法说不,他只好为勉其难地点点头。
伶儿紧闭双眼,认命地等待巴掌落下。终于“贴”上来了,咦?不对,为什么是软软的?而且感觉好舒服,完全不像其他人那种火辣辣的巴掌。
谨晔倾身在她粉嫩的颊上轻印下一吻,顺便仔细观察他昨天傍晚捡来的小新娘,她很年轻,应该不超过十八岁。白里透红的小脸精致得像个水晶雕琢的艺术品。
然而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那双原本也该是柔软细致的小手所定住,那是一双几经风霜的手,厚厚的老茧布满整双手。除了惊讶,谨晔有更多的不舍与心疼,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迫使她必须工作到长出厚茧?她还只是个孩子!
有人在打量地!即使闭上双眼,伶儿依旧能敏感地察觉其他人探视的目光,这是她生存的本能。
“你想知道什么?”她猛然睁开双眼,没料到会望进一双满溢着柔情与不舍的凝眸,心头陡地一震。
“知道什么?”
伶儿思忖着他无辜的表情有几分真实性,保留地说:“知道我的事。”
“你想告訢我吗?”谨晔直觉地反问。
“不想。”
“那就不要说。”
“不要跟我玩游戏!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伶儿一把揪住他的长发,使劲一拉。
谨晔一时来不及反应,身子一滑,正巧对上她殷红的朱唇。
“哇!表哥,你真有雅兴啊!”身后传来调侃的声音。
这时候如果没有人来小小误会一下,似乎太说不过去了。更何况这么暧昧的姿势实在教人不误会也难,谨晔上半身几乎是紧贴着伶儿,唇与唇相接也是事实,横看竖看不就是“那一回事”嘛!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高大的俊美男子拥着怀里垂着两条麻花辫子的美丽女子斜倚着门板,两人不太厚道地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嘴脸,不过这实在怨不得他们,谁教谨晔昨晚的一通救助电话正巧打断了他俩的“好事”。
“对不起。”谨晔起身前在伶儿耳畔低语。
伶儿捂着仍留有他余温的唇瓣,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却非关羞怯。
如果有机会,她肯定会再试一次,而且保证绝不会是意外!她喜欢他软软的唇接触时酥麻的感觉,也喜欢他淡淡香味,这些就足够了!她是罪恶,想要什么就去攫取是她体内不纯的血统中最显著的基因特质,她才不会蠢到为她最爱的人守身,那人过去不存在,未来也不会出现!
郭谨晔!伶儿定定望着他的背影,我要你成为我的第一个男人!
她的心思谨晔自是无从得知,他朝门口的男子使使眼色,示意他到病房外谈。
男子无所谓地一耸肩,举步正要走出病房。
“羿文!”谨晔突然又出声叫住他,有些为难地瞄瞄那名步步向病床逼近,形迹十分鬼祟的秀丽女子,“顺便把你老婆带出去。”
原本面无表情的男子缓缓露出一抹浅笑,原本看来正经严肃的面孔竟显得有些淘气。
他摇了摇头,“这我可作不了主,青梅她可不是行李。”眼神中明白表示:要有胆,你自己跟她说去!
当他们还在研究该将这“行李”往哪儿塞的当口,那位名叫青梅、形迹可疑的女子早就成功登陆彼岸了。
她此时正翘着小屁股,趴在病床上和谨晔捡来的小新娘大眼瞪小眼。
“你……干么?”一双慧黠的大眼突然出现在眼前,伶儿一惊,抓起薄被就往里头缩,根本忘了自已超敏锐的反应。
左青梅根本不管自己现在的姿势有多怪异,打从在白荷山庄接到谨晔的电话后,她对他电话中提到骑“哈雷”的小新娘就抱有莫名的崇拜。
“哈雷”耶!她连开车都被骂个半死!
左青梅瞪着薄被里那张柔弱程度直逼林黛玉的小脸,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这和她印象中熊腰虎背的女超人实在差太多了!她简直脆弱得该用玻璃柜供起来,才不会受到伤害!
左青梅不禁脱口而出,“你好小喔!”
那两个讨论得不亦乐乎的大男人这才发现左青梅的举动,同时狠狠倒抽了一口气,“青梅!”
柏羿文怒气冲冲地踱到病床边,一把将妻子抱离伶儿。
谨晔正要庆幸表弟终于管得动他古灵精怪的老婆时──
“青梅,我告诉你多少次了,除了我之外,不许你趴在别人身上,就算是女人也不准!”柏羿文瞪着自己的老婆,很认真地说,表情像透了赌气又霸道的小男孩。
哎──恋爱中的男人!谨晔无奈地摇摇头,唇边的苦笑在瞥见伶儿叛逆的眼神霎时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