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晔说美国有事要处理,今天一定要回去。”伶儿勉强挤出一抹微弱的笑容,显得有些精神不济。
她昨夜几乎一夜未眠,那双诡异的绿眸就像是摆脱不掉的梦魇般无时无刻不在她眼前浮现。
如果她的幸福真的如此短暂,她认了,她投降了,她已经无力再和命运拚斗了。若他给的生命,他决定要回去,那就拿走吧!在生与死之间挣扎了这么多年,她真的好累、好累,如今她唯一舍不得的只有谨晔,她今生仅有的幸福。
“你在想什么?”谨晔搭住伶儿的肩,将她拉进自己怀中,低语,“别胡思乱想,你只要想着我们的婚礼要怎么举行就行了。”
“那我可不可以想像我们第一个小Baby的长相?”伶儿藏住心事,甜甜地笑问。
“好吧!只能想婚礼跟Baby。”谨晔提起行李朝柏羿文和左青梅挥手道别,扶着伶儿坐进柏羿文安排送他们去机场的轿车。
“谨晔,等一下,我跟你们一起走。”耿煌煜带着简单的行李跟上他们。
“谨晔,我想在离开台湾前先去墓园看看小弟。”
谨晔望向耿煌煜,征求他的同意。
耿煌煜耸了耸肩,“我无所谓,不差那一点时间。”
谨晔其实是希望他拒绝的,自从昨夜见到那双透着邪恶的绿眸,他的不安便不断扩大,如果那人真是要杀伶儿的杀手,空旷的墓园不啻是最好的机会。
“伶儿,我……”
伶儿没让他说完,“我答应小弟要陪他过十五岁生日的,我不想失信。”
谨晔犹豫了半晌,才勉强答应。
“你看你,才叫我别胡思乱想,你自己又多心了。”伶儿伸手抚平他纠结的眉宇,“只不过去墓园看看小弟,能发生什么事!”
是啊!能发生什么事!但他的心中却是如此忐忑难安!
车子在墓园外停下,一下车,谨晔便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伶儿。
“喂,你们一定要黏那么紧吗?故意刺激我这个失恋男人哦!”耿煌煜打趣道。
不意,一个神色匆匆的黑衣男子正好与他错肩擦撞,让他踉跄了半步。
“对不起!”黑衣男子急忙扶住耿煌煜,抬起头道了声歉,便又匆匆离去。
耿煌煜若有所思地回头张望那黑衣男子一会儿,便回过头跟上谨晔和伶儿。
“谨晔,那男人的眼睛竟然是绿色的!”
谨晔和伶儿闻言同时一怔。
耿煌煜并没有忽略他们这个微小的反应,立刻警醒了起来。
一直到忻家三口的墓地前,不再有人开口说话。
伶儿看也不看便越过忻正丰与夏和枫的墓地,直走到位于角落的第三座坟。
“小弟,姊姊来看你了。”伶儿在墓碑前蹲下身,对着碑上的黑白照片低语。
“我还带了你未来的姊夫来看你哦!看见我身边这个又高又帅的大哥哥了吗?如果我们结婚,他就是你的姊夫了哦!不过……”伶儿将声音压得更低,不让谨晔听见,“不会有婚礼了,姊姊就快去陪你了,你高不高兴?”
伶儿笑了笑,拿出手提袋里的机车模型,“小弟,“烈火”已经被姊姊撞坏了,这是我的新车──“火焰”的模型,很漂亮吧!不过你才十五岁还不能骑,得等到十八岁才能骑喔!”
“伶儿。”谨晔轻出声,“可以走了吗?”
“再等一下!”伶儿用手擦干净照片上的灰尘,“小弟,姊姊要走了!姊姊对不起你,没办法替你报仇,你能原谅姊姊吗?姊姊真的尽力了。”
“伶儿──”谨晔的不安愈形明显,忍不住催促她。
“小弟,姊姊真的要走了,再见。”伶儿站起身,勾住谨晔的手。
走了几步,伶儿又想起手提袋中还有要给小弟的东西,便松开谨晔的手,往回跑。
“伶儿!”
语音犹未结束,一颗子弹穿透过伶儿左胸。
“伶儿!”谨晔嘶声狂吼,伸手一捞,及时抱住伶儿瘫软下坠的身躯。
“谨晔……”伶儿勉强举起手轻抚他的脸颊,“别救我!忘了我!”言未尽,手已无力垂下。
如果注定一世得不到幸福,那么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能死在他怀里,这就够了!
“伶儿──”谨晔心如刀割,泪水无意识地滑落眼眶,他不断抚她微温的脸颊,哑声低喊,“你答应过我不离开我的!老天!你答应过的!我不准你丢下我一个人,听见了没有?你听见了没有?”
“谨晔,快送伶儿去医院!你别慌,她不会有事的!”耿煌煜赶紧提醒他。
“对!医院!”谨晔打横抱起伶儿,跑向车子。
“伶儿,你绝对不准有事!我不准、我不准……”
老天!伶儿,我不准你抛下我一个人!你答应我的!谨晔心急如焚地在急诊室外来回踱步,心中不断低喊。
伶儿送入急诊室不过二十分钟,对谨晔来说却恍如隔世,等待的滋味是如此难尝,好几次他几乎要冲进去守着她,都亏有耿煌煜拉住他。
“谨晔,你冷静一点,伶儿生命力很强,她撑得过去的。”
护晔颓然倒向走廊上的椅子,用力搓揉着绷紧的脸颊,“她竟然要我别救她,要我忘了她!她怎么能对我做出这种要求?她怎么能?”
急诊室的门被推开,负责急救的医生走出急诊室。
“请问谁是病人的亲人?”
“我是!”谨晔赶忙迎上前。
“病人的伤势算是暂时控制住了,但是还没有度过危险期,那颗子弹虽然没有射中心脏,不过因为失血过多,情况并不乐观。由于病人的血型十分少见,我们已经联络各大医院和捐血中心的血库,可惜都找不到RH阴性O型的血液,所以……”
谨晔不等医生说完,便发狂似地冲出医院,耿煌煜根本来不及阻止他。
“谨晔,你要去哪儿?”
谨晔几乎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全心只有一个念头:有个人能救伶儿!只有他的血才能救伶儿!
伶儿,你要等我!你千万要等我!
我做了什么?我究竟做了什么?难道我真把灵魂卖给了撒旦?!忻正群呆望着自己殷红的血液源源注入伶儿体内,无法相信自己的愚蠢。他向上天求了一辈子的孩子原来一直在他身旁,而他竟差点杀了她。
伶儿,我的女儿啊!原来你憎恨的就是我给你的这个生命,憎恶与我流着相同的血液。
护士拔起再次装满五百西西血液的血袋,替忻正群包扎好。
“护士,你确定只要这些血就够了吗?”忻正群的目光移向伶儿依旧苍白的脸色,不确定地问。
“够了。忻先生,你已经抽了一千西西的血,不能再抽了。”护士说。
“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忻正群卷起另一边的衣袖,双手却已经开始发冷颤抖。
“真的够了。忻先生,你先躺下来休息一下,你的爱心一定可以救回这位小姐的生命。”护士细心地替他盖上薄被。
“她是我的女儿!”忻正群突然满足地笑说,“你看她,她跟她妈咪一样漂亮。”
“她有这么爱她的爸爸,她一定会好好活着的。忻先生,你别担心。”
一双诡异的绿眸蓦然自他脑中浮现,不,他不会放过伶儿的。忻正群强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下床。
“忻先生,你要去哪儿?”护士连忙扶着他。
忻正群轻推开护士,“我有事。”
“可是你现在太虚弱了,最好先休息一下。”
“没关系,我撑得住。”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出病房,不过才到走廊便不支倒地。
“忻先生,怎么躺在地上?怕热吗?”一双冰冷的手扶他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这森冷的声音!忻正群猛一抬头,一双诡异骇人的绿眸映入眼帘。
“你真是太多事了!要她死的人可是你,你又何必费事把她救活。”绿眸的主人一派悠闲地说。
“我要撤消这件Case,汇入你户头的钱我不会要回来,我只要她活着。”
翡绿色的眼眸瞬间转成冰冷的浅绿色,“血狼”扬起一抹无笑意的笑,“我接的Case不可能取消,就算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也一样。”
“你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忻正群不是怀疑,而是指控。
“这就是我接你这件Case的原因。老爸杀女儿──啧、啧!真是有趣极了!不论谁死都是人伦惨剧!”“血狼”咧嘴笑得极开心。
“你根本不是人!你是鬼!”忻正群被他的言论惊骇住。
“彼此!彼此!忻正丰一家三口不也是死在你手上,我们算是同道中人。”
是啊!忻正群,你又与他何异?你满手的血腥,不止杀了自己的亲大哥、亲侄子、深爱的女人,连亲生女儿也不放过,你这一生的罪恶要如何才洗得清?
“是不是只要我肯用我的命换伶儿的命,你就肯放过她?”
“血狼”轻抚着指上的血红色玛瑙戒,“当然,如果没有人在人间痛苦,那悲剧还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