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洛,我是李叔叔,我可以进来吗?”李君山的敲门声唤回洛湄涣散的思绪。
其实她不用装就很像将败国的昏君了。洛湄自嘲,现在已经接近正午时分,而她桌上的那份资料还是早上九点到时的那一份。虽然她痛恨耿煌煜的欺骗,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对她仍有相当的影响力,而那程度大到她不愿承认。
正了正心神,她扬声请李君山进来。
“李叔叔,请坐。有什么事吗?”洛湄阖上资料夹,脸上堆起客气的笑容。
李君山在墙边的沙发椅坐下,“威廉.贺伯先生从英国傅真来公司说,上次公司送去的那一批货有点问题,希望我们能提出一个完整的解释和报告书,最好能尽快回覆他。”
“有问题?关于哪方面的?”
“他说数量不足,契约上讲明第一批至少要女装两百套。但他清点的时候只有十五箱是衣服,其他五箱装的是破布和一些廉价T恤,他怀疑是我们装船作业上有问题。”
“负责监查装船的人是谁?要他立刻写一份报告给我。”洛湄对商誉的维护向来极为重视,就是这点让她年纪轻轻就能在法国贸易界享有一席之地。
“我已经交代下去了,经初步了解,好像是船公司那边的问题,肯恩当初监督装船时,每一个封条都仔细检查过,可能是船公司里头有人搞鬼。”
是吗?真的是船公司的问题吗?这么严重的问题,他却轻描浃写的简单带过,是刻意想掩饰什么吗?
洛湄眼中升起怀疑,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既然问题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我也不用担心了。李叔叔,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洛……”李君山听得出她话中的防备,看得见她眼中的怀疑,这孩子学会了商场的虚假应对,却藏不住眼中的真实情绪,这是优点还是缺点很难做定论,他只能说他很遗憾,他是个失败的教师,原本纯真善良的孩子却被他教导成如此多疑。
看着她戒慎的眼神,李君山叹了口气,“不用客气,我很高兴我还能帮你一些忙,永康他们俩留给你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提起她父母,洛湄不禁神色黯然,他们的忌日也快到了,如果真的是李叔叔,她是该保住公司还是父母的多年好友?爹地、妈咪,你们又会如何抉择?
时针与分针在下一秒重叠,墙上的古典挂钟敲响了第一声,洛湄的心也跟着重击了下,她应该十分痛恨这时刻的来临,当钟响起,就表示折磨又将开始,但她心里竟然有丝期待,他快来了!
念头才起,办公室的门便开了,煌煜带着笑意走向洛湄,俯身便是一个热力四射的拥吻,“亲爱的,想不想我啊?”煌煜的唇贴近她的,呼出的热气挑逗着她每个毛细孔,加重她呼吸的深度。
就是这种亲密让她像上瘾般无法自拔地迷恋其中,但她的身体愈是享受他的亲匿举动,她的灵魂就愈受折磨,她该恨他的,不是吗?
总算有人能让洛湄恢复从前的热情。李君山一方面替洛湄开心,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替她担心,这个俊美的男人虽然不像洛湄前两任未婚夫那般流气,但从他的举止言谈可以看出他对女人相当有一套,而且段数绝对比洛湄那两任未婚夫更高,他不希望洛湄再受到伤害,这些年来,人们对她两次在婚礼前夕退婚而议论纷纷,对她造成的伤害极深,但她从不去解释,只将精力全部投入公司的运作,这就是她疗伤的方式,倔得令人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帮她。
希望她这次的恋情能够有个完美结局!李君山走出办公室,轾轻带上门,无意打扰年经人谈情说爱。
洛湄见李君山走了,正要推开煌煜,他的唇却更亲密地吻住她,夺去她的呼吸与心魂。
慌乱之中,洛湄勉强找回即将沦陷的自我,重重咬了他在她口中辗转挑逗的舌一下,依稀可以尝到他碱碱的血味在她口中散开。
煌煜迅速移开相接的唇,重重喘息着。
洛湄的呼吸同样浓重,“没有观众了,你可以不用做戏了……”
他再次俯身以唇堵住她的嘴,但这次他没把舌头伸进去,她刚才咬那一下可一点都不留情!他暂时还不打算再试一次。
“你……”
“别说话,你那个好奇的专属秘书在看。”煌煜压低声音说,目光转向身后微开的门缝,有一双棕色眼眸正在窥视。
煌煜伸出被她咬破的舌头,很恶劣地将血抹在洛湄唇上,孩子气地说:“你刚才把我咬得好痛!你要怎么赔偿我的肉体伤害?”
望着他稚气的表情,一时间,洛湄忘了该远离他,她先舔去自己唇上的血迹,接着纹舌尖轻触他的伤处,一切行动仿佛全由直觉控制。
“你还是爱我的,为什么不愿承认?”煌煜着迷地看着她眼神中熟悉的温柔,不禁低问。
这一问却唤回洛湄的理智,她推开他,站起身,不理会他的惊愕,迳自说道:“再不去吃饭,就没时间了。走吧!”
由不得他拒绝,她勾起他的手臂,硬拉着他离开办公室。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要弄垮我的绝对不是寇赛,她还只是个单纯的孩子。”走出公司后,洛湄十分难得地先开口说话。
煌煜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他明白她在逃避刚才的问题,却无意逼她逼得太紧,他相信总有一天她终究会对自己的心坦白的。
“孩子?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只比你小两岁。”煌煜顺着她的话题说。事实上,他最怀疑的也是寇赛没错,只是目前提不出证据,但以她的职位却相当有可能,她是整个公司里最清楚洛湄所有行程的人。
“我相信绝对不是她,她只是好奇心重了点罢了。”
“你这么相信那个女孩,可是却怀疑李君山。”煌煜扬眉看她。
洛湄停下脚步,避开他探视的目光。
“为什么?你不怀疑外人,却怀疑一个呵护你长大的长辈。”煌煜抬起她低垂的下巴,不让她逃避这个问题。她最该信任的人却得不到她的信任,是什么让她这般多疑?他必须弄清楚,因为他也在她的不信任名单里面,可能排名还在李君山前头。
洛湄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因为只有他最有资格,他对公司的付出连我都比不上。”
“如果调查结果证明是李君山,你要怎么办?”煌煜认为这个机率微乎其微,但仍不免好奇洛湄心中的打算。
洛湄沉思片刻,复往前行,淡淡说道:“我不能把整个公司给他,因为我有对我父母的承诺。”
“你打算让他接受法院审判?”煌煜不相信洛湄会这么绝情。
“我不打算抓他。我把其他三家分公司给他,那是他应得的。”
煌煜果然没料错,在她冷漠无情的外表下是一颗极其柔软的心。可见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要她肯承认她爱他,总有一天她会原谅他的,只希望那一天不会让他等到鸡皮鹤发、齿牙松动,听完她原谅他的话之后就进棺材了。
“不会是他的,别担心。”
洛湄抬眼看他,“你们已经有确定的证据了吗?”
“还没有,只是直觉这么告诉我。”
“可惜直觉向来不可信。”她的直觉也告诉她他可以信赖,但结果呢?她再也不相信如此虚无的东西了。
煌煜拉着她走进一家十分具有罗曼蒂克情调的情人咖啡厅,甫进入门口,就闻到阵阵浓郁香醇的咖啡香,昏黄柔和的灯光仿佛能散发出热度,暖洋洋地包围着洛湄,她几乎第一眼就爱上这家温馨的咖啡厅。
“小姑娘,想喝什么咖啡?我请客唷!”
洛湄回头看向熟悉的声音来源,竟发现柜台里磨着咖啡豆的白胡子老先生就是耿仲齐,登时眼神一冷。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不是因为他是煌煜的父亲,而是他本身让她倍感规切,正是因为如此,她更不能忍受他和煌煜联合起来欺骗她,他们其实都可以坦白对她说的,可是他们没有,还让她一直以为煌煜是个为了满足父亲需要而“下海赚钱”的舞男,而她就在这两个明眼人面前努力帮煌煜“掩饰他不可告人的职业”,成为他们逗弄取笑的对象。
看见洛湄冰冰冷冷的表情,耿仲齐委屈地敛去了笑容,“小姑娘,你还在生我这老头子的气啊?其实我是无辜的,我根本不知道我这不孝子做了什么,全都是他的错,与我无关的。”
“爸!”煌煜叫了出来。这老狐狸竟然把罪过全推到他身上来!
“你还敢叫,做错了事不认错,还连累了你父亲,你这孩子真是不孝。”耿仲齐扳起脸轻斥煌煜,一回过头面对洛湄又立刻露出无辜的表情,指指身上的港衫,“耿伯伯真的很喜欢你,你看!我还穿着你送我的衣服。煌煜这小子在玩什么花样我真的事前都不清楚,后来虽然知道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瞒着你我真实的身分,现在集团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是煌煜在管,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这家小咖啡厅里,根本就不管事了。我妻子她只生下煌煜这个孩子,我是真的想要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