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用意原是想帮夫君解困,没想到她刚覆上的手却仿若有针似的,吓得秦闇、灵儿两人猛的一抽,怕被扎似的缩了回去。
这个举动深深地刺伤了她,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被排斥。
「我先过去,你换好衣服后就过来。」秦闇一说完,挺拔的身躯跟著跨出房间,消失在门口,灵儿也立刻跟了出去。
怔仲间,芃瑄只能茫然的望著他们消失的门口,直到红珠的出现,她才双眼湿濡的回过神来。
「郡主!」红珠惊觉到主人落泪,立刻放下手中的水盆奔了过去,关切的递出手绢为她拭去泪水。
「他并不喜欢我。」芃瑄幽幽的道。
她抬起泪蒙的双眼看著红珠,她虽是丫鬟,却是敦煌里唯一能够跟她说得上话的人,也是唯一有著跟她一同离开京城被贬到敦煌的命运,让她能够毫无忌惮的倾诉心语。
红珠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知如何安抚伤心的郡主,但她知道太守并没有不喜欢郡主,因为刚刚她还看到了一幕恩爱情深的画面。
「是郡主多心了,依奴婢看,郡马是喜欢郡主的。」
「他是吗?」芃瑄已经了无自信的问。
「是的。」红珠给她一个信心十足的答案。
红珠不知道一切假象都是郡马制造出来的结果,其中的作戏意味只有芃瑄心里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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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梳妆完毕到大厅想见婆婆时,空荡荡的大厅内没有半个人影,只有一个打扫的小厮正忙著清扫。
「郡主……」
她立刻意会到自己似乎是被排斥的。「算了,我们到园内走走,认识一下新环境。」黯然的放下手中茶盘,芃瑄咽下喉间的酸涩,带头走出厅门。
风景迥异的敦煌,风俗习惯与关内不同,连造景筑亭都跟王府里大不相同,可是心情低落的芃瑄却无心观看,沉郁的心只想著刚刚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不住的省思,会不会是自己不明白敦煌的民俗风情,在入门时冲撞了什么?抑或这就是敦煌人对待新媳妇的态度吗?
无解的疑问一再的由心中涌现。
「大嫂。」
当她们走累了,决定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时,一个满布笑容的俊雅男子走近,他洋溢的亲切感是芃瑄进入敦煌以来,首次见到的。
「请问你是……」
「秦梵,是秦天的三弟,向你见礼了。」漾著一脸和煦的笑容,他尔雅有礼的一揖。
灿烂如旭阳的笑容让芃瑄紧张的面容一缓,漾出柔柔的俏容,「原来是三爷,芃瑄向您请安。」说著起身,和红珠一福的道。
「大嫂多礼了。」秦梵赶紧又是一揖的回礼,「瞧咱们这一家人多奇怪,行礼来还礼去的,岂不尴尬?」他突觉好笑的说。「在敦煌,我们关外儿女是不兴这一套的。」
「三爷说得是。」芃瑄对这儒雅不拘形式的小叔甚有好感。
「还有,大嫂。别再叫我三爷,被你这京城来的郡主这么一叫,我实在承受不起。」
「是的,三弟。」她轻绽笑容的道。
秦梵随即带著她们认识新环境。他的明朗幽默,一扫芃瑄初到陌生环境的不安感,敦煌的第一份友情让她不自觉的展露笑容。
三人沿著假山长廊漫游而去,一路上少见仆役人影,只有几只飞禽掠空而过,停驻在亭顶的琉璃瓦上。
「你们太守府的人很少吗?怎么都没看到人?」红珠好奇的问。
奇怪,一般的大官之家应该都婢女如云、仆从成群才是,为什么堂堂一城之主的太守府里会如此的萧瑟,仆役寥寥无几?
秦梵干笑两声,「府里的事多人忙,大伙都各自去忙自个儿的事了。」他轻描淡写的回答。
事实上,平常太守府的人当然不会如此少,婢女数十个不说,就是仆役起码也上百,再加上守卫士兵、巡防侍卫,里里外外加起来至少也有好几百人。只是这会儿全因为她们主仆的到来,及太守角色替换的关系,全部撤出内院,派往外院或其他驻处防守去了,内院里就只剩几个仆婢杂役伺候,所以看来人才会这么少。
「就连跟我们郡马长得很像的那个人,也没有看到。」红珠一句无心话,顿时让秦梵的笑容僵凝。
「是啊,三弟。我似乎一直没看到二弟。」芃瑄虽然不太喜欢那个看来可怕的男人,但入了秦家门,好歹就是一家人了,她这个当嫂子的还是要问礼一下。
「大哥派二哥到外城防守去了。」秦梵才张口,还来不及回答,就被一个凌空而下的红影抢了个白。
「小姑。」芃瑄认出这个翩然而下的俏丽红影正是她的小姑灵儿。
「喂,别小姑小姑的叫,怪难听的,叫我灵儿还比较顺耳些。」对这个婚前与皇帝相恋,婚后又与二哥暧昧的女人,灵儿是不假辞色的。
不过讨厌归讨厌,她看来漂亮柔美的样儿还是挺顺眼的,至少不会教她看了就作恶。
「灵儿。」对于妹妹敌意分明的态度,秦梵略为不悦的蹙紧眉头。
「怎么,不对吗?」灵儿美眸一瞪,冲著秦梵就顶回去。
在太守府里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哥秦天一人,也最尊敬他。
她转过头来,斜睨了芃瑄一眼,走到一处花圃前弯下,采了一朵小黄菊在手中把玩著,「我们大哥现在虽然看起来好好的,但他前一阵子才受过伤,很多事儿都不能亲自去做,所以身为秦家次子的二哥,当然就得扛起一切责任啰!」
这是大伙儿在先前就想好的答案,只要有人问起秦闇的行踪一律如是回答。
「受伤!太守伤在哪了?」芃瑄关心的追上灵儿,焦急的问。
「伤在哪?」灵儿猛的一回头,手上的小黄菊几乎碰到芃瑄眼睛,逼得芃瑄立刻退开两步,与她保持距离。
灵儿满意的笑了笑,凑近小黄菊细细的品闻花里的香味。「伤在哪你会关心吗?我还以为你只惦念著另一个人呢?」挑衅的意味甚明。
芃瑄的脸儿一白,灵儿话里的意思即使是再傻的人都听得出来。
她和皇上在京里相处的事,果然还是传到这儿来了,无怪乎早上会有唱空城计的那一幕!
看见芃瑄的脸色遽变,灵儿的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孤度。
见到此种情况的秦梵大步一跨,横人两人中间,眼带警告的盯著灵儿,「你想『大哥』知道你对大嫂的态度,会不会生气呢?」
一听到「大哥」,灵儿的脸色一变,倔强的嘴一撇,狠狠的瞪了芃瑄一眼后,跺步离开。
秦灵儿的离去并没有影响到芃瑄,因为她正因秦灵儿方才一番话而怔愣著。
「大嫂。」秦梵无邪的笑容重回脸上,他用手指在芃瑄的面前晃了两晃,「你没事吧!」
红珠打掉他的手,「你干什么?我家郡主又没瞎掉。」
只是愣掉了而已!秦梵为这啐嘴的笨丫鬟再度摇头。「还是扶你家郡主回去休息吧!」瞧她那样儿,恐怕也没有精神再继续逛下去了。
「下次想逛时再找我哦。」秦梵话一说完就离开了。
「郡主。」红珠因芃瑄怔愣的模样而担心不已。「您醒醒,奴婢带您回去好吗?」也不管芃瑄有没有反应,扶著她就往新房的方向走去。
太守府虽大,好在红珠昨晚上床之前就先找人带著看了一遍,所以约略还分得出东南西北的方向。
无神的芃瑄任由红珠牵引著走,脑海里重覆著一句话:他们知道了,知道我跟皇上的事了!
这是她的痛处,也是不堪的回忆,虽然自始至终她只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单纯的与皇上见面而已,但在世人的眼中却是一个既定的事实,她并无如父母所愿的入宫封后、当皇妃,而是被贬嫁到敦煌来,声名地位一落千丈,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原先还以为只要离开京城,认命的远嫁到敦煌来,一切的流言是非就会离她远远的,不再伤害得到自己,可是事与愿违,流言非但没有远离她,还跟著她到敦煌来了,跟到这个举目无亲的敦煌。
「娘子。」长廊弯处,一个硕长人影伫立在那里,熟悉的嗓音震了芃瑄一下,把失神的她唤了回来。
「相公……」她一惊,手抚上急喘的胸口。
他在这里!他怎么会在这里?在这里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
刹那间,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再也不能思考的定在原地。
第四章
「郡主,郡马出门去了。」红珠悻悻然的从外打探消息回来,向对著一桌冷凉饭菜的芃瑄,歉然的禀道。
端坐在桌前的芃瑄,听到红珠的回禀,绝丽的容颜没有一丝微愠,因为一切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自从成亲以来,她的相公哪天不是天色微亮就出去,夜深了才回来,哪夜不是等到她熄灯上床睡下了,他才敢进房呢?
这样独守空闺的日子她过惯了,从成亲的第二天开始,婆婆不派人招唤她到前厅用餐,而直接叫人把饭菜送到房里的对待,她也默默承受了,她明白自己在这里不过是个尊贵的囚犯,没有身分,也没有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