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满金玉宝石的匕首要送人,还得说得歉疚万分,若不是有异于常人的胸怀气度,是不太容易做到。
「谢谢大嫂。」灵儿不矫情的接过。
她自小喜好舞剑弄刀的,一般刺绣女红根本不爱,所以一瞧见这把镶满玉石的宝匕,便爱不释手的舞动起来。要不是之前母亲告诫她厅里人多,说不定这会儿就大跳剑舞了。
「谢谢大嫂。」俏丽的灵儿再次开心的道谢。
「小姑不要嫌弃就好。」芃瑄拍拍她的手,柔柔的一笑。
见识到这位皇家郡主的出手大方,一时间整座大厅的族亲都纷纷凑上前,急著与她攀亲附戚,就连三、五岁的小娃儿都不例外。
「孙媳妇,我是你的六叔公,天儿的爷爷的六弟弟。」
「表叔嫂,我是秦铁柱,是太守叔叔的表外侄……」
「我是你表舅舅……」
「我是你三婶母……」
「我是你表外叔婆……」
消息一出,整个敦煌都轰动了起来,赶来太守府门前认亲戚的人直将整个大街挤得水泄不通,短短三天,秦家在敦煌的亲戚就暴增了三倍之多。
芃瑄这个皇城远嫁而来的新娘,其出手之大方,真可谓是敦煌建城以来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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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膳过后,秦母就差人到新房把芃瑄叫了过去。
「婆婆。」芃瑄主仆一进门,就看到满屋子的织锦,秦母站在其中,一看到她进来,就忙著招手的要她走近。
「芃瑄,你过来看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她拿起一块绣有喜凤的彩绫在芃瑄身上比了比。「这些儿东西都是我这几年,从天儿、闇儿跟梵儿弱冠年起就年年准备的,积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用著的一天了。」她喜孜孜的说。
虽然一开始她很反对这桩婚事,总以为这个远从京城来的媳妇不会有心,会忘不了在金銮殿上的情人皇帝。可是自从昨儿的事后,她的娴柔气质、端庄礼貌,在在都让她打从心底的喜欢。
再说她进门后,就被大家蒙骗,必须跟个不是她相公的男人同房,这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些。所以秦母愿意摒弃原先的成见,试著接纳这个新媳妇看看,说不定能成为知心的一家人也说不定。
芃瑄轻移莲步,跟著红珠走进这片七彩炫目的织锦世界里。
「哇!老夫人,怎么这么多漂亮的布,你一定费了不少心搜集吧!」红珠眼睛一亮,拿起一块块美丽丝布就在自己身上比著。
「可不是!那几个兔崽子一年一年的让我催,一年一年的让我等;我就一年一年的准备著,不知不觉的就准备了这一屋子的料子,可都是累积下来要送给我媳妇做衣裳的见面礼啊!」
她面露慈蔼的说,拉著芃瑄的手就要她亲自挑选出最喜欢的来。
「老夫人。」红珠讨喜的道:「挑刺绣的料子吧!我家邵主针黹女红的手艺最巧了,也最喜欢那些。」
「真的。」秦母也喜道:「这倒好,我有几件上好的织绣,你刚好可以帮我看看。」说著就命人去取来自己重金买来的压箱宝贝。
红珠帮忙摊开一件件的绣品,好让主子看个清楚。
芃瑄约略看了一遍,然后才把目光停驻在一件色彩斑斓的凤求凰织绣上,「这织品的绣工细致,连丝线都是上好的金线织成的,以一般的手艺来说算是上品的了,可惜……就差了点。」她摇首叹息的说。
「差了哪一点?」秦老夫人探过头去看。
芃瑄纤纤玉手一指,指著上面那只凤的彩斑羽翼道:「娘,您看。那只凰的绣法很好,可是这只凤的刺绣就不对了。」
「不对?」秦母再靠近点看个仔细,「怎么会呢?这喜凤是我在前年就托城内最有名的老师傅绣存起来的,她的绣工可是一流,连关里的人都慕名而来求绣,怎么可能不对呢?」
「确是如此。」芃瑄挽著婆婆再看个清楚,仔细的分析道:「瞧,以手绣的方向跟熟稔手法来看,羽翼部分分明不是同一人所绣,而且这位代绣之人的绣龄可能只有短短三年。」
经芃瑄一说,秦母总算瞧出个不同处,「真的耶,确实是有些不同。」她对这媳妇的好眼力,真是佩服不已。「没想到这老师傅还会骗人。」忙不迭的,就想拎著绣品去找人理论。
「婆婆。」芃瑄扶住婆婆,拉她到座椅上坐下来,递了杯茶给她消消气的道:「您别生气,即使去了只怕也是白费事,不如将这东西留下来吧!让芃瑄想法子给您补救补救。」
看得出来这件绣品是婆婆最喜欢的一件,不忍她太难过,芃瑄于是提出自动重绣的补救办法。
「真的?那就谢谢你了。」一听芃瑄要重绣,秦母的火气也消了大半,拉著芃瑄就一起坐下来,两个婆媳就在花厅内闲聊了起来。
人哪,谁不喜欢被奉承,秦母只听芃瑄的几句话,就把她给乐上了天。
想那灵儿,虽是她亲腹所生,可就没一根筋跟她相似过,每天不是抡拳动剑的,就是在外头撒野,人影也很少见上一个。
「何止喜欢,想婆婆我还未远嫁到这个敦煌来时,做的也是刺绣这门功夫,你家老太爷呀,要不是看上我这双巧手,哪会八人大轿,远从关内把我娶了过来。」秦母喝著茶,有些得意的道。
回忆以往,真是又风光又甜蜜,谁也想不到刁泼的绣花女会有当上太守母亲的一天,而且还做了郡主的婆婆呢!
「对了,你又是怎么懂刺绣的?」皇家郡主不都是娇生惯养,手不动三宝的吗?她这新媳妇怎会懂得这么多?
「因为我娘对我们姊妹的教养自小就重视,所以打小就遍请京城跟江南各地的名师来教导我们才艺,刺绣就是其中一项。」
「这么说你的其他才艺也不错了?」
芃瑄恭谨谦容的一笑,道:「不敢,只是除了琴、棋、书、画之外,还略懂了织绣、烹煮、算术、诗词、歌赋而已。」
秦母听得瞠目结舌,她那女儿要是有这媳妇的一半好,她老人家就不用再烦恼操心了。
她心中一高兴,就拉起芃瑄的手道:「别再媳妇、婆婆的叫,我们敦煌没你们京城那么多规矩,就称我娘吧!我也叫你芃瑄。」
看著婆婆满心欢喜,芃瑄自然跟著笑逐颜开,高兴的就依著婆婆的话叫了声娘。
婆媳两人聊得正兴起,一阵杂沓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打断两人的谈话。
「谁呀!怎么回事?」话题被打断,秦母很是不开心的站了起来,走向门去,准备打开门朝吵闹的人教训一顿。
猛的,两扇厅门被人推了开来,秦闇魁壮的身影出现在她们面前。
乍见芃瑄在此,他微显讶异的扬了扬眉,而后视而不见的转过头去,对著秦母道:「娘,有些事孩儿想跟您谈谈。」
「什么事?没看我跟你大嫂在聊天吗?」瞥见芃瑄疑惑的眼神,秦母立刻有技巧的点明身分,以厘清两人间的关系。
「二弟。」芃瑄怯怯的低唤了句。
秦闇莫测的眼神在她身上停驻了下,而后没有任何回应的转回母亲身上。「我有些事想跟您谈谈。」声音比刚进来时沉哑很多。
感觉到他要谈的事情不简单,秦母直觉的逃避道:「什么事比我跟新媳妇培养感情重要。」
既然母亲不肯单独和他谈,秦闇就只好将眼神转向芃瑄,因为只有她离开,自己才能够跟母亲好好的谈谈。
「你先出去。」没有客套,他直接的命令。
虽然芃瑄早在他提出想与秦老夫人单独谈话时,就想起身离去,可是被他冷漠的言语命令,她还是有种受伤的感觉。
搞清楚,我家郡主是大嫂,你只不过是小叔耶!红珠看不惯他冷傲的态度,就想冲上前去驳斥他。
然而芃瑄拉住了她,朝她摇摇头后道:「是的,芃瑄先行告退。」
掩下眸中的受伤,她向两人一福,乖顺的带著红珠退出花厅。
花厅里,留下对峙的两母子,以及一场即将展开的激辩风暴。
「娘知道大哥好了?」口气是冷凝的可怕,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感悚颤。
「是……是啊!」秦母有点心虚的移开几步,坐回原来的位子上喝茶。
「那为什么瞒我?」他忿忿的冲到她面前,怒瞪著她。
「你这是什么态度?是对为娘说话的礼貌吗?」被秦闇逼急了,秦母有些恼羞成怒。
不在乎母亲的斥责,秦闇依然沉著声问:「为什么瞒我?」
「我不知道,这完全是你大哥的意思。」
「大哥?」他阴鸷的眼睛眯了起来。
第七章
敬茶礼后的转变是芃瑄始料未及的,有兴奋、有雀跃,也有希望,那些原先仇视她的婆婆、小姑,现在都成为她最亲近的朋友,常常三天两头的就朝她房里跑,不时邀她到院子里出游赏百花,就连出门也拉著她一起,像是要弥补前些日子的不快,努力要与她接近、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