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行天表面上不动声色,淡然的喝着酒,事实上却因为那一句“黎公子病了”,而心闷了一下。
“黎君运,黎慕琛的独子,跟姓黎的一样,都不是个好东西。”
黎家人各怀鬼胎的事情,他早在几年前就知道,唯一不知道的就只有黎子亭女扮男装这件事。
而现在,他想知道的也只有她,想知道她在黎府里的一切。
“那黎公子呢?病得重不重?”龙行天饮进一杯酒后问着。
“黎公子?”宋老大搔了搔耳,想了一下,“不清楚,他府里的下人、丫鬟只知道他病了,却说不出是什么病,成逃诩关在房里不让人接近,只有一个老嬷嬷近得了他的身,听说连大夫都没请过,应该没啥严重吧。”
哪有人生病了不请大夫,这个黎公子也是奇怪。
龙行天蹙着浓眉,边喝着酒,边思忖着宋老大的话。
子亭的病真的不要紧吗?那倔强的女人向来不懂得照顾自己,不会是连病了,都别扭着不肯请大夫吧,怕女扮男装的身分泄漏。
越想越烦躁,龙行天酒杯一搁,就想出去走走。
“堡主。”蒋枫身负护卫的责任,立即尽职地跟上,与龙行天一起离开,没有惊动正在饮酒狂欢的宋老大及其他踞龙堡的护卫们。
第8章(2)
两人走至廊下,站在二楼的高处俯瞰下面的庭园,突然有几个充满醉意的男人相偕走了出来,步履蹒跚,身子摇晃不稳。
“黎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有办法把黎家最后的财产弄到手?”其中一人兴匆匆地问。
“当然可以。”黎君运打个酒嗝,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膛道:“何止黎家的财产,就是黎家捧在手里的宝贝女儿,我照样可以夺到。”
站在二楼上的龙行天眼瞳一眯,危险的目光注视向那几个人。
“黎公子,你醉了,黎老头哪来的女儿,他只有一个脂粉味颇重的儿子,黎子亭。”
黎君运哈哈一笑,身子一斜,在旁边的凉亭石阶上坐了下来。
“我说你们都被骗了,那个黎子亭哪是什么男人,她是女的,货真价实的女人。不信我带你们去,扒光她的衣服让你们看个清楚。”
这番话果然不得了,听得他身边的人面面相觑。
“你……你不会是醉了,信口胡诌的吧!”黎家在北方可是数一数二的大财主,这话要是成真,那可就是一等一的大事,会轰动整个北方大镇的。
“他要真是女的,那黎家的财产迟早不全到你的手中吗?”大伙开始阿谀奉承了。
“可不是吗?我早看出黎子亭那小子白白净净的,像个娘们,结果真的料中了。”
“既是个娘们,那还不便宜了咱们黎大公子吗?”
“那还用说。”
“哈……哈……哈……”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得无比开心,听得楼上的龙行天一阵恼火,双目赤红,拳头紧握。
“堡主。”蒋枫适时搭上龙行天的肩,摇了摇头。“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知道。”龙行天冷沉地一颔首,目光紧盯住黎君运不放。“我不会冲动得忘记正事,不过也不能便宜这小子。”
蒋枫点了点头。“属下知道怎么做。”他沉默的转身离去。
时至秋末,广阔的北方比南方早冬,也多了几分初冬的寒冷,一阵风吹过,带动墙边树枝摇曳,一道黑色的人影窜过夜空,掠进了黎府。
黎君运捂着右眼的淤青,一身狼狈的走回黎府。
也不知道是招谁惹谁了,在留香阁喝完花酒回来,在路上就遇上几个醉汉,嫌他挡路痛揍了他一顿,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整个脸像猪头。
他不服气,想打回来又不是对手,只好自认倒霉的捂着脸,沿路遮遮掩掩的怕被人看见。
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几天前摸着子亭的手,滑润柔软得教人心痒,一时色欲薰心的转了个方向,朝她住的瀚院走去。
“那臭娘们趾高气昂,骗了我们父子这么久,该是叫她好好赔罪,伺候伺候我这个真男人的时候了。”他邪淫的一笑,心里浮起欺陵子亭的快意。
“是吗?凭你也碰得起她?”
一道冷讽在身后响起,伴随着寒冬的冷意,窜入黎君运的骨子里。
“谁?是谁?”他惊恐万分的回头,却一个人影都瞧不见。“是……人还……还是鬼……”
“你说呢?”
一张冷肃的俊颜倏地贴近黎君运的眼前,吓得他魂飞魄散,但口才一张开,突然一记铁拳挥来,他痛得被打晕过去,连来人的五官都没瞧清楚。
“这是给你的教训,叫你注意自己的身分,别打不必要的歪主意。”想动子亭,凭他也配?
龙行天冷哼一声,轻纵在屋檐间,笔直的朝瀚院的方向而去。
对于黎家的地形他了如指掌,自从几年前发现黎慕怀是仇人开始,他就年年来拜访,早将黎府的亭台楼阁摸得透彻,所以要找子亭并不难。
当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瀚院时,院子里一抹清瘦的身影立即引起他的注意,深夜探访的目标就在前面,薄唇一扬他隐身在树上,坐于浓密的枝叶间。
“少爷,夜深了还不睡?是在为那个龙行天担心吗?”陈嬷嬷心疼她会被寒风所伤,拿了件披风出来,为她穿上。
子亭感激地看了陈嬷嬷一眼,拉紧身上的披风。
今晚的夜风确实很冷,吹得人肌肤生痛,禁不住怀念起南方的温暖。
“我已经派人去踞龙堡示警,并且写信称病,尽量拖延爹的时间了,他应该会有准备才对。”
由爹惧怕龙行天的反应看来,两家的恩怨确实存在,黎家欠龙家太多了,一生一世都还不起。
她不能让爹再造罪孽。
“唉!你已经尽力了,就别再搁在心上,回屋去睡吧,你得为自己的身子想想,有身孕的人是不能受寒的。”陈嬷嬷爱怜的轻抚着她的肚子。
依然平坦的肚子虽然看不出来已经有了身孕,但那股天生的母爱,却早已深植在子亭心中,让她爱怜起腹中的骨肉。
于是她听话的走进屋去。
“你呀,现在的身子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而已,得好好照顾、小心的呵护,千万别碰撞,也别累着,不然就太对不起孩子了。”陈嬷嬷笑呵呵的铺着床。
“我知道。”子亭坐在镜台前,用一种慈爱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肚子,也盯着铜镜里的自己。
她的孩子是男是女?像龙行天还是像她?
忆起龙行天深刻的五官,骄傲自负的态度,睥睨世人的不屑眼神,她就怦然心动,纵使远在千里之外,她的心还是系在他的身上,甘愿永远被他禁锢住。
只是……她心如此,但他呢?
那双仇恨的眼瞳倏地浮现镜上,是那么真实又骇人,这辈子他怕是忘不掉杀父母的仇恨,忘不了她爹的错了。
轻叹一声,她悲伤的抚着肚子。
可怜的孩子,一辈子都注定得不到亲生父亲的爱,见不着亲爹的面了。
“你真是越来越可恨,竟然可以当着我的面,对我视若无睹。”
铜镜里瞪视她的脸突然开了口,声音却从她身后传出来,吓得她脸色大变的跳了起来,往后看去。
龙行天的俊容就在眼前,映在铜镜里的人影不是她的想像,而是真正的他来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子亭惊喜的站起来,担忧的往房内看了一下,却发现不知何时,陈嬷嬷已经离开,整个房间只剩下她跟龙行天两个人。
“怎么?我的出现让你感到意外吗?”龙行天邪谑一笑,炯炯有神的双眼往她身上一览,姣好的身材一如他的记忆,如果没有在外面听到她与陈嬷嬷的对话,绝对猜想不到她已经怀孕了。
是他的孩子!
这个想法让他震惊了一下,心绪紊乱,厘不清这种感觉是兴奋还是沮丧,视线再次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的腹部上。
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处,子亭有些羞涩的别过身去,并且将双手交握在肚子上,企图掩饰。“不,我不应该意外的,只要你没死,你就不会放过我,不会放过我爹。”
他看来精神奕奕,那一刀似乎没伤害到他,但……真的没关系吗?那一刀刺得那么深,又伤及要害,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复原?
是他身体太好,还是另有仙丹妙药?
上次见面时太匆忙,她没来得及询问他的伤口,不知道怎么样了,还疼吗?
看到她晶灿的灵眸来回在他的胸前打转,龙行天感觉得出来她在关心他,而且眼神也没有以前那股怨怼。
为什么呢?她不是不相信他的话吗?
龙行天不解的蹙眉。
“我是不可能放开你,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企图伤害我或我家人的人。”他烦躁的将脸一沉,摆出以往凶狠的模样。
但子亭不再怕他了,自觉愧疚的她只想对他做出弥补,所以尽管他脸色变得阴冷、口气变得凶恶,她还是放下心中的胆怯,不顾一切的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