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喝着闷酒赏月?」黑漆漆的双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俞小月的脸上不禁露出悸动的神色,清澈的目光锁住他,一会后,她避开他的眼光,眼珠儿兜了半圈,答道:「我没有喝闷酒,只是天气冷而已。你现在不也在喝酒,难道你也是在喝闷酒?」
她的否认几乎不具任何说服力,只要是明眼人就能一眼看穿,但尉迟滕不打算拆穿她,因为他不是多事之人。
「今晚喝酒还未尽兴,就被不相干的人骚扰,现在就当作补偿。」
俞小月听在耳内,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的性格会如他的面孔一样,豪迈爽朗吗?
如果是,那她也不介意跟他聊聊,因为跟爽朗的人交往,彼此间什么都能说,不用担心险诈算计。
可惜在宫里,有着这种豪迈心性的人不多。
「现在宫外,比三年前有什么转变?」她突然问。
「没多大转变,就是多了几间茶馆和戏班子吧?」他虽然不常待在北京,但应该知的事他也知道。
「妳三年没出过宫吗?」
「是啊!」她有些黯然地点头。
「宫女一般要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而且出宫的宫女不许再进宫,也不得传播宫中的事情。」
「不是有些宫女未满期限就可以出宫吗?」
「除非得圣上或皇后娘娘等主子的恩准,否则就是因为笨拙或是有病才被赶出宫。」所以就算她早就想离开,也不由得她。
「妳想出宫?」
「但我不想被赶出宫。」一旦被赶走,她的所有随身物都会被没收,连回家的盘缠也没有,而她的家人都在南方,她根本就回不去。
尉迟滕闻言后,好半晌没言语。
就在此时,宫中响起了上元夜新旧交替的铜钟声,接着一朵朵缤纷斑斓的烟火直射向寒黑的天幕,流金的色彩在空中闪烁绽放,然后化成点点碎末四散天际。
新焰不断升腾,旧焰散后下坠,皇城统统笼罩在这些星星点点,四处翩翩飞扬的光屑中。
「过了今天的元宵,也终于过完新年了。」看见天上的火花,俞小月开心地转向他,笑着说:「希望在新的一年,大家都能过得顺心如意。」
她的会心微笑感染了他,他浅浅的扬唇一笑,精湛的黑眸英气逼人。
他们一起抬头欣赏烟火,相信在今晚之前,他们绝不会料到自己会跟一个陌生人,并肩看着烟火。
「今晚妳偷酒喝的事,不会有人知道。」尉迟滕面无表情地说。
「是真的吗?」俞小月着实很难相信他会帮她保守秘密,但瞧他没半点嬉笑的表情,应该是说真的吧?
「我肯定。」他说过的承诺,很少不兑现。
「君子一言。」心急地想要得到承诺,她将手伸在半空中等待着。
「快马一鞭。」他口里应着,目光不解地瞪着她的柔荑。但听到她兴奋的笑声,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傻丫头,这样就开心了?
「好,那咱们打个勾勾。」得到他回应的俞小月嘴快地说道,直到瞧见他那愕然的眼神之后,她这才惊觉自己讲了什么幼稚的话语。
原本白皙的脸庞倏地涨红,她羞得低下头,慌乱地解释道:「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心急,也怕你反悔……」
「丫头,妳在不在?」倏地,远处传来老人的呼唤。
俞小月认出是徐公公的声音,便从羞怯中惊醒过来,朝尉迟滕道:「公公找我,我要走了。」话声才落,她盈盈作揖,人影就快速地往外跑,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夜色中。
尉迟滕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自觉的嘴角泛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她说……打勾勾?亏她能说出这种话。
她如此纯真的行为,在这个矫揉造作的皇宫,就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而且,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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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长春宫的尚孀格格求见。」
尉迟滕从公文中抬起头,看着进来通报的胡少威,便道:「我不是说无论是谁,现在都不想见吗?」
「可是尚孀格格说无论如何都想见爷。」胡少威硬着头皮勉强道。
他跟了主子十多年,自然知道主子在办公时,不喜欢有人骚扰,但现在他们暂居皇宫之内,门外那个是不好惹的尚孀格格,他实在不敢一如以往,擅自替主子打发她离开。
「尚孀格格要来见我,她是谁?」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就是上元家宴那天来跟爷示爱的那位格格。」胡少威早就从当晚侍候的太监口中,知道来龙去脉。
尉迟滕脸色一沉。「跟她说我没空见她,不要再来打扰我。假如她仍要抱怨,让她去找她的靠山去。」
他留在宫内小住,是为了替皇上办事,不是为了应酬这种烦人的刁蛮千金。
「属下知道,现在就去办。」胡少威马上退出书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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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格格,爷现在有要事在办,未能抽空会见格格,请格格先行回去。」胡少威婉转地说。
「什么,他不见我?」尚孀高声呼喝,不可置信的双目圆睁,死瞪着眼前的胡少威。「你这奴才该不会压根儿就没去通报吧?」
几个被派来侍候在外的宫女见这情景,都蹑脚儿躲得无影无踪,相信只有胡少威才能摆平这个刁蛮格格。
「奴才不敢,爷说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他说……」
「他说什么?」
「爷说,格格要抱怨的话,回去找自个儿的靠山去。」他一字不留地转达主子的意思。
「他真的这样说?」尚孀脸都绿了。
「奴才不敢对格格有所欺瞒。」胡少威心里好笑着。
「好、好!」她气得差点吐血,大力挥了一下帕子后,便带头走人。「喜春,我们走!」
喜春吃力的跟在健步如飞的尚孀背后,一边喘气一边问:「格格,咱们真要回去了吗?」
这儿可不是回绥寿殿的方向啊!
「谁说的!」
「那……那咱们这是哪儿去?」喜春迷惘的跟着主子走,格格也没道理会就此放弃啊!
「哼!」她冷笑一声,停下脚步,转头对婢女道:「尉迟滕要我去找靠山,我就去找给他看!」
「格格要去找……皇后娘娘?」
「不枉我平日疼妳,快跟我走。」
第三章
坤宁宫内,皇后正在享受着嬷嬷的按摩。
四龙堡的尉迟滕进宫面圣,令妃仗着跟他们四兄弟有些交情,让皇上这几天都往她那边走,顺便和尉迟滕一起共进晚膳。
反观她这坤宁宫,倒是冷清得很,她这皇后每天都清闲得很,但心里就是一肚子气。
「娘娘,尚孀格格求见。」门口的公公通传。
「是她呀,传。」
果不其然,进来的尚孀在请安后,便走到皇后面前,可怜万分地叫喊:「娘娘,请替尚孀做主啊!」
皇后看着她,疑惑道:「原来是有求于本宫啊!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妳大呼小叫的。」
「娘娘,我这格格再也没有人放在眼里,居然还得受狗奴才的气。」尚孀双眼气红了。
「哪个狗奴才?该不会是令妃上回赐给妳的那名宫女?」皇后喝了一口热茶,淡淡地问。
「不是,是尉迟滕手下的狗奴才。」
「尉迟滕,他不就是妳心仪已久的男人?他的奴才怎样给妳气受……」皇后听见有关尉迟滕的事便专心起来。
「尚孀自小在宫中长大,虽然不是皇上亲生的公主,但好歹我也是爱新觉罗氏的格格。我刚才去找尉迟滕,想邀他今晚一同用膳,但……他竟然敬酒不喝、喝罚酒,不肯见我就算了,竟还叫他的奴才赶我走!」
「这尉迟滕竟这么大胆?」这也难怪,他跟另外的三个兄弟,都是皇上所疼爱的养子,眼光自然比谁都高,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尚孀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去,娘娘可要替我作主。」相信皇后一定会助她一臂之力。
「这孩子的下人也未免太没规矩了,好歹妳也是格格,居然连妳也敢顶撞。」皇后对她的打算心里有数,便顺水推舟地问:「那妳想如何出气?」
「娘娘,尚孀对尉迟滕的心意,妳是知道的。我求娘娘帮我向皇上提议,将我指给他作妻子,好成全我的一片痴心。」
「他这么对妳,妳还想嫁她?」
「只要能成为他的妻子,假以时日,我相信他一定会对我心生情意,然后好好待我。尉迟滕是那么出色的人物,我就是想要他当自己的夫君。」
「也对,妳长在宫中,就代表了皇室,不是凡夫俗子能够配得上的,虽说将妳指给没有爵位的他,是便宜了他,可他也是富甲一方的四龙堡三当家,皇上也很器重他,这样也不算太委屈妳。好吧,改天本宫就向皇上和太后提提看吧!」
皇后冷笑着--这提议真不错,她倒想看看站在令妃那边的尉迟滕,知道要娶站在她这边的格格后,会有怎样懊恼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