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俞小月茫然地四处乱走,希望能找到熟人时,一个站在客栈二楼,高高地看着她的少年,向身后坐着的男人说:
「咦?滕哥,那不是你的新婚妻子吗?她怎么会在市集独自走着?看来是迷路了吧?」
此话一出,令原本正在喝茶的尉迟滕眉头一紧。
新婚妻子?是在说小月吧?可是这时候她应该待在四龙堡内,不会一个人溜出来逛市集啊!
「你是在说笑吧?」尉迟滕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朝少年所指的方向望去,一张早就印在他心版上的小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令他心头一紧。
她真的在这里?这里是她不熟悉的地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在大街上乱晃,挺危险的。
「我还是先下去看看。」说完,他便迅速地下楼。
为了小月,他内心竟然会躁动不安,这是他从未对别的女人有过的感觉。难道就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吗?
看到鲜少表露情绪的尉迟滕,露出心疼表情,留在二楼的少年只觉得新鲜,心中亦替这对成亲得有点离奇的夫妻感到安心。
这个小宫女,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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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迷路中的俞小月,被一个挑着扁担的大汉,不小心撞倒在地上,吃痛地叫了一声。
她坐在地上叹了一口气,想慢慢爬起身来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手从后面拉起她的手臂,助她缓缓起身。
她抬头想道谢,对上的却是尉迟滕的黑褐色眼眸,当下心中一怔,脑中一片空白。
「妳不该一个人走在街上的。」他倾身向前,冷酷脸孔几乎贴在她的脸上,沉声地警告。
目睹小月跌倒时的狼狈,他的心就为她疼了一下。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的目光便愈来愈离不开她,心思也完全被她给牵引。
俞小月静静地直视多日不见仍旧玉树临风的丈夫,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们虽然是亲密的夫妻,但说到底也还算陌生人啊!
两人陷入沉默之时,一辆马车正巧经过此路,路人闪避推扯,迫使俞小月一时站不稳,身躯猛然撞进熟悉的胸膛内。
「对不起,是别人推我的……」她紧张地解释,靠近他令她芳心大乱。
尉迟滕盯着她酡红的粉颊半晌,深思一会儿后,便突然在她的脸上扎扎实实的吻了一记。
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偷香呢,原来这感觉还不错。
「你做什么?!」小月的脑袋瓜里霎时混乱成一团,她知道他们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胆,但是,她就是无力推开他,只剩说话的能力。
「我是妳的相公,倒向我怀中并不需要说对不起。」尉迟滕看着她的俏颜红了又红,发现自己满喜欢逗她的感觉,亦趁此机会教育一下这个仍未习惯他存在的娘子。
「你……怎么在这里?」在恍惚之间,俞小月只能问出这一句。
「我跟朋友有约。妳呢?怎么一个人在街上?」他凝视着她的眼神带着令人心荡神驰的光芒。
「我跟翎姐她们分开逛,后来又跟顺欢走散了。」
「吃过饭了吗?」见她摇头,尉迟滕一个腾身,已抱着她走向客栈。「走,我们去吃饭。」
俞小月羞窘难当,藕臂羞怯地环住他的颈项,干脆将脸埋在他怀中,躲避旁人的目光。
真是的,他们半个月不见,一见就非要在大街上当众表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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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尉迟滕抱着俞小月来到客栈的二楼时,桌上早就多摆了一副碗筷,而一直在二楼看好戏的男人,则笑咪咪地迎上这对新婚夫妇。
「滕哥,真是『杌喇草成名』啊!」少年笑着捉弄说。(满族歇后语,意指「宝物不在乎贵或贱」。)
尉迟滕当然明白少年在暗示什么,但他没有回话,只白了对方一眼,然后心思全放在俞小月身上。
俞小月见到其他人似乎正在取笑他们,马上下意识地挣开尉迟滕,尉迟滕亦不想太勉强她,只得慢慢放她下来。
她站稳后,抬头望向在场的另一人,陡地诧异地说:「十……十一阿哥?」应该在皇宫中的皇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嫂子,别来无恙吧?」皇十一子永瑆,微微拱手笑说。
「奴婢不敢!」俞小月自然非常礼貌地施行宫中下人的礼仪,跪下请安。「十一阿哥吉祥。」
「这里是是宫外,况且妳已是滕哥的妻子,皇阿玛亦已废除妳包衣的身分,嫂子不必如此大礼。」永瑆身为皇子,自然将四龙堡的四位当家视为兄长,并尊重他们的夫人。
尉迟滕见她卑微地跪下,当下已沉下脸,径自拉她起身。
「坐吧!」
俞小月看了看永瑆,仍不敢坐下。
她本来就是他们皇家的奴才,实在没办法平心静气地面对在场的男子。他们全都是人中之龙,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前主子啊!
永瑆瞄尉迟滕一眼,便笑着说:「宫里规矩多,不论做什么都有人盯着、管着,不自在极了。但是宫外边就可以随心所欲,所以嫂子在此不用在乎什么规矩。」
永瑆左一句嫂子、右一句嫂子,使俞小月不好意思起来,慢慢坐下来,同时偷觑了身旁的尉迟滕一眼,却发现他一直在盯着她看,而且脸色不佳。
他究竟怎么回事?
「快吃饭。」尉迟滕如第一天般,开始挟菜到她的碗中。
他不是存心要冷着脸的,只是看见她这个模样,心里就会闷。
他不希望自己的妻子面对他的世界时,总表现得有如惊弓之鸟,彷佛他们彼此之间有天大的距离。
「你们有事谈的话,继续谈吧,不用理我的。」俞小月释怀地看着尉迟滕,柔柔地说。
原来他是跟十一阿哥在一起辨正事,难怪他几天都没回去。
「滕哥,关外又有战事了,不知道皇阿玛这次会不会叫你去前线?」永瑆果真没有理会俞小月的存在,跟尉迟滕重返之前的话题。
正沉默地努力吃饭的俞小月,听见这句话,心当即沉了一下。他……要到关外的战场吗?
以前她还是宫女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事,也知道他不时会跟随军队上战场,可是当时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但现在……为什么她会那么在意,心里那么不舒服,甚至是不舍?
「永瑆,这些事迟些再说吧!」尉迟滕制止少年正想滔滔不绝的话。他不想她这么快就听见这些事,让她胡思乱想。
「可是……」
「小月,等一下我送妳回去。」
小月双眸疑惑地瞪着他,明白他是不想让她知道太多事情。
「好。」她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下去,不再多话。其实心里难过极了,却不想表现出来。
他要去哪,都不关她的事吗?难道他们俩……仍未能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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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滕带着俞小月回来四龙堡后,慌乱的女眷们终于安下心,也清楚感到两人之间那股张力。
他们的举止和神色,明明就揭露出彼此在意着对方,却表现得相敬如「冰」,让人不禁替这小俩口担心。
月光如流水般倾泄,洒在震龙院的庭院上,青石地板澄净通透,宛若一泓宁静的池水。
在新房内,尉迟滕和俞小月的影子,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青色,有点模糊,带点晕圈,静静地交会着。
俞小月一回来,便一句话都没有说,上床躲在锦被中,合眼佯睡;而他,则坐在床边,看着那团鼓起的锦被。
他不知道她在闹什么脾气,但他一点都不生气。
他宁愿她对他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也不想她要出虚假的表面功夫。
也不知在被中窝了多久,仍然清醒的俞小月忽然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从被中露出小头颅,睁开眼一看--原来是尉迟滕。
「终于肯出来了?」他温暖的指腹触动她冰凉的脸颊。「闷在里头能呼吸吗?」
随着他的呼吸,他的气息充斥她鼻间;他难得且陌生的柔情,更使她差点就沦陷。
「你今晚……要回来这里睡吗?」
「当然,这里是我的房间。」怎么她的语气,把他说得好像是在外头养有无数小妾的男人?「告诉我,妳在想些什么,在气什么?」
「我没有。」
「是不是我之前外出几天,妳怨我?」
「你有正事办,我身为妻子,又怎敢怨你?」她别开脸,喃喃道:「今天我应该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因为我一个外人突然出现,妨碍了你跟十一阿哥谈正事。」
他是天,她是地,就算成亲,她也走不进他的世界,亲近不了自己应该守着一辈子的丈夫。
「妳是我的娘子,怎么会是外人?」若是外人的话,他一定不会紧张她是不是迷路、有没有饿肚子,也不会让她跟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