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弗灵武并不需要她去懂得太多人神之间的关系,需要她做的,可能只是静静倾听与陪伴。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做不到太伟大的事情,但是静静地倾听与陪伴是她绝对可以做得到的。
月亮渐渐隐到云端后,庭院更显得幽暗了,观娣转身想回屋去,一股腥风突然由后方刮来,令她打了一个寒噤,紧接着,便听见奇诡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出来,听起来不像是树叶发出的声音,倒像是什么东西在地面上蠕动摩擦着。
观娣不安地左右张望,诡异的沙沙声愈来愈近了,她蓦地低下头,赫然看见数条面目狰狞的蛇朝她蜿蜒游来,她骇惧地后退几步,月亮这时缓缓露出脸,她这才惊见整座院落不知何时已爬满了数不清的一大群蛇!
顿时,她寒毛竖立,脸色倏地发白,冷汗逐渐渗透发寒的身子,惊惧得腿软酥麻,几乎昏厥。
这是怎么回事?这一大群蛇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出现这么大一群蛇来?
蛇群在观娣脚边爬过来扫过去,她惊惶得不知所措,牙关咯咯打颤,心中狂喊着:弗灵武,快来救我!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明明蛇群在她脚边擦过来卷过去,她却为何没有冰冷滑腻的感觉?甚至还有几条蛇张口咬上了她的腿,她却一点痛楚的感觉也没有?这是为什么?
愣然间,她明白了,这些都是幻影,不是真的!
当惊恐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蛇群突然间消失无踪了。
月光柔和地照在庭院中,微风轻轻吹过,带着淡淡的花香。
观娣虚软地跌坐在地上喘气,感激刚才发生的那一切都不是真的,欣喜呼吸着这可贵的宁谧。
在她的身后猛然一亮,一阵清灵透心的香气袭来。
「观娣,你怎么会坐在这里?」
观娣听见熟悉的声音,回身便扑进炽热厚实的胸膛内,紧紧抱住让她感到安全的男性气息。
弗灵武抱紧怀中娇小的身躯,发现她的衣衫已被冷汗透湿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捧高她的脸,神色异常严肃。
「我刚刚看到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他眼神一冽。
「蛇,好多好多的蛇,屋内里里外外都是蛇。」她环在他腰际的手仍在微微发抖。
弗灵武抬眸凝视远方,眼中闪动着诡谲的火光。
「那些只是幻影,不必害怕。」他将她圈在怀中,用体温温暖她微颤的身躯。
「为什么我会看见那些幻影?」那些幻影真实得让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因为有人在作怪。」他无奈叹口气。
「谁?」她在他怀中仰起头,疑惑地凝视他森然的面容。
「我会找出来的。」他深深瞅着她,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观娣遭到不是疯便是死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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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弗灵武赴职之后,观娣白天在王府里的生活开始展开了一连串的灾难。
「我最讨厌你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了!」三少奶奶只要一看见她,免不了就要在言语上嘲讽她一顿。
「我容貌生得不好,请三嫂多多包涵。」她能感觉到那种可怕的妒怨,只能选择逆来顺受,避免闹出让弗灵武难堪的事情,反正她的自尊早在小时候就已经被践踏烂了,这局面她可以轻松自如地应付过去。
「谁是你三嫂,三嫂也是你叫的吗?叫我三少奶奶!」
「是,三少奶奶。」叫什么对观娣来说根本无所谓,她也没当过主子,脑中对尊贵卑贱没有特别的感觉。
「别以为弗灵武对你好一些,你就自觉美得要飞上天了!告诉你,只要是女人,他一概来者不拒,别以为你自己有多特别!」三少奶奶继续贬损她。
「嗯,这我明白,弗灵武为人和善,对每一个人都很好,他不会净挑别人的毛病,是个亲切的好人。」她笑盈盈地赞美自己的丈夫。
「唷,你的嘴比三少奶奶还厉害呐!」大少奶奶啧啧有声地冷笑。
「看来四少奶奶比起以前那两个的修养要好很多喔,到现在爪子还没伸出来呢!」二少奶奶用手绢轻拭着小指上的护套。
「人家伸了,只是你没看见。」大少奶奶哼笑。
「四少奶奶,就算你再厉害好了,可也不见得逃得过诅咒的厄运。」三少奶奶艳红的嘴角微扬,用冰冷嘲弄的双眼看着观娣。「告诉你,想活命就最好离弗灵武远一点儿,」
「可我已经嫁给他了,怎么离他远一点儿呢?」观娣不以为意地低眸微笑。「不过还是要多谢几位嫂嫂的关心,我一定会让自己好好活下去的。」
三少奶奶瞪视着静静微笑的观娣,整张脸气得发白。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也被观娣轻声细语的回答愕住,又好气又觉得好笑,见三少奶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在一旁劝她息怒,不要动了胎气。
这一交手,观娣似乎占了上风,不过,几位嫂嫂在口头上没占到便宜,转而想到了用另一种方式来欺负观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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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观娣被召到武肃亲王侧福晋屋里,两侧座炕上都坐满了女眷,一边坐着姨娘,另一边坐着嫂嫂和妹妹们。
「四少奶奶在谦王府里管些什么事呢?」侧福晋漠然问道。
管事?什么意思?她不懂。观娣有些着慌起来,她并不知道沁芳格格在谦王府里头到底有没有管事?
「难道你们姊妹们在府里头什么事儿都不用管的吗?」坐在一旁的姨娘有人出声疑问。
观娣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感觉就像待审的犯人,一画押就是死刑。
「咱们武肃亲王府的女眷可都有事要管的,像大少奶奶管着绣房和布房,二少奶奶管钱粮,三少奶奶管膳房,你既然进了门,自然有事该归你来管。」侧福晋淡漠地说道。
「是,请额娘示下。」观娣战战兢兢地低着头。
「先前的四少奶奶管着药房,现在理应由你来接管,不过三少奶奶此时有孕在身,管膳房太辛苦了些,所以决定让你跟三少奶奶换过来,你来管膳房,让三少奶奶去管药房,你意下如何?」
「是,全听额娘的吩咐。」观娣瞥见三少奶奶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一颗心顿时沉到了冰窖底。
她直觉,这个膳房肯定不好管。
果然,当她接手管下膳房之后,完全应验了她的直觉。
观娣是平民出身,哪里知道王府的膳房食库会大到令她咋舌的地步,当她翻看王府里上百口人一个月内每一天的配菜菜单时,立刻被花样繁多、数量惊人的菜单震惊住,刚开始她根本无法弄清楚各房各院的菜单要如何分配?也不知道鸡、鸭、猪、牛、羊肉每月该进多少数量?好不容易花上几天的工夫终于摸出一点头绪时,却发现有人在处处跟她作对。
膳房里的厨子大概觉得她是又一个命不长的四少奶奶,所以不管是掌勺的、配菜的还是打杂的,全没一个人把她放在眼里。
管不动下人还罢了,最麻烦的是当她列出菜单,向管钱粮的二少奶奶那儿请帐购粮时,却遭到二少奶奶无情的百般刁难,银子怎么就是请不下来。没有银子买食材,眼看各房各院的菜粮就快吃尽了,她每天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虑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然遭遇到大难题,但是观娣没有选择投到弗灵武怀里哭诉,她知道哭也没用,因为她不能每一回受到委屈就让弗灵武替她出头,这样只会让那几个嫂嫂对她敌意更深,会更想要恶整她,如此下去,只会让她陷入痛苦的深渊中不断轮回。
既然那些嫂嫂存心刁难她,故意要她受尽委屈,等着看她卑躬屈膝求饶,那她更不能让她们称心如意了,否则她们一旦食髓知味,往后都用这种方式恶整她,总有一天她真的会成为短命的四少奶奶了。
事到如今,她唯有放手一搏,才能为自己找到一线生机。
于是,她照样天天捧着菜单到二少奶奶那儿请钱粮,银子请不下来,她也不再忧虑烦恼了,任着食库的菜粮一天天减少。
眼看存粮最多撑不过三天,厨子开始慌乱不安了,频频追问观娣没有食材作菜了该怎么办才好?她打定主意不予理会,镇定地看着厨子杀掉最后一只鸡,平静地看着最后一包白米吃完。
终于,某日王府内各房各院的早点破天荒全送上了白粥和酱菜,引起了轩然大波,武肃亲王震怒,把每一房都叫来查问不说,膳房内所有的厨子也全部跪了一地受审。
经过闹哄哄的盘查之后,武肃亲王给了观娣一个公道,严厉惩办了二少奶奶,并立即发放银两给观娣去购粮,事件便就此落幕。
各房嫂嫂们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气在心里,没法拿观娣怎么样。经此事件,她们也才看出总是安安静静低垂螓首的观娣,其实并不是怯懦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