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韩的反应,沈倚帆似乎早已料到,之所以会明知故问,不过是想看看是否会有奇迹出现,但就现在的他而言,恐怕是不会有任何奇迹的,就连一点点,都会是难上加难吧!
“学长,你都习惯来这家自助餐厅吃饭吗!”顺手拿了个餐盒,她又连忙跟在他身边问。
韩的动作依旧,脸上的表情也如同先前一般,摆明着回应她的话就像是多余似的。
站在他身旁夹菜,她故作自言自语地道:“你心里现在想的,该不会是下回要换家餐厅吧!”
仍是冷着一张脸,韩还是不动声色的继续夹菜。
不在乎他将她视为空气,沈倚帆默默地挑选自己想吃的菜,不过,她的沉默在见到他将夹子落在一盘茄子时,又忍不住开口。
拉着他的袖子,她朝他使了个眼色,并小声的附在他耳边说:“这菜看起来不新鲜,吃了我保证你会拉肚子,千万不要夹。”
这一次,韩终于正视她。沈倚帆以为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不料他却冷哼一声,右手迅速的替自己夹了不少茄子放进餐盒中。
这下她有些恼了,“你这人很奇怪耶!都跟你说这菜不新鲜,还硬是要夹,你存心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想拉肚子啊!”他这小孩子的稚气举动让她不自觉得扯开嗓门大声叫道。
理所当然,沈倚帆此话一出便引起不少连锁反应,原本落在茄子身上的夹子,纷纷都转移目标,自助餐馆的老板也恶狠狠的瞪着她,像是想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意识到自己祸从口出,她尴尬的对老板笑了笑,显得有些过意不去。
韩将她脸上的表情看进眼底,嘴角微微地弯起,似在得意这丫头总算栽在他手上。
“对嘛!你应该像这样常笑的。”见他眉头舒展开来,沈倚帆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了馍。
敛起笑意,他既挑衅又恶意的夹起不少茄子往她餐盒里放,“多吃点茄子才能堵住你爱说话的嘴巴。”斜睨她一眼,他大步的走向柜台结帐。
韩从容不迫的态度总让人感到一种优雅。
昂藏的身躯仍覆上一身黑,墨黑色的休闲裤搭配亚麻混棉的黑衬衫,穿梭在同年龄层的学子中,可他看起来倒像另一个阶层的人。
“韩,等我!”匆匆结完帐后,沈倚帆拎着餐盒在他后头追赶着。
头一回,他顺应她的话,停下脚步,杵在原地等着她上前。
一手搭在他肩上,她露出大大的笑容,“这次你倒是挺配合的嘛!”
“谁让你叫我名字的?”绷着脸,他大手一挥不客气的将她的小手拍掉。这女人真是愈来愈得寸进尺!“你告诉我名字,不就是让我省去‘学长’的称谓?”仰起头,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耗子,你的直属学妹看来不好应付喔!”陡地,夏烨先前的一句话浮现在他脑海中。
此时沉默,是他认为最好的办法。迈开步伐,他只想尽速离开这吵人的麻雀。
以为他的沉默是默许,沈倚帆乐得跟在他身边。
凡事都不能太过急进,对韩而言更是如此,她不奢望他能马上接受她这个人,但至少现下他已能允许她跟在身边,这对她来说已是令人振奋的好消息,相信假以时日就会有更令人料想不到的变化也不一定。
“你天生是个跟屁虫啊!”
正当她陷入自己的思绪中,韩一句话猛地打断了她。
“嘎?”
“你忘了我的警告?”
不是她忘了,而是她根本没将他所谓的警告放在心上,又怎会记得住呢?
“不是我要跟着你,而是我家也在这方向,非走这条路不可啊!”不是她扯谎,她确实住这附近,只不过走这条路恐怕得比平常花上三倍的时间。
重重地吸了口气,他像是在压抑什么。
短短的路程中,韩始终保持沉默,而沈倚帆虽与他隔了段距离,却仍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天南地北的说着,好似有说不完的话题,尽管是一人贯穿全场的独脚戏,她依然乐此不疲。
穿过一道马路,韩不免奇怪的看她一眼,“没人说过你很聒噪?”她不嫌口干,他都觉得耳朵痛。
她仔细地回想,眼珠转呀转的,“可能吧……不过应该算是小聒噪才对。”见他又竖起浓眉,她心虚的伸出手指加宽了一些,“呃,或许再加那么一点点。”
“我想再加这么一点才对。”既然她这么“客气”,他不介意帮她这点小忙。他双臂一伸将她的两手拉长,两人的身体也因此贴近了不少。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害她一时没站稳身子往前一倾,唇畔划过他黑衬衫前的钮扣,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属于他的男性气息,让她一阵晕眩,鼓噪不已的心跳震得她心慌如麻,若不是他一双手臂紧扣住她,恐怕她已跌落在地。
“干么?”相较于她脸上的不自在,韩一脸镇定的问。
在他眼中,她除了是个聒噪又烦人的小鬼外,只是个生错性别的小女孩。
为了化解尴尬,沈倚帆猛地抽回手,做了个令人发噱的鬼脸,“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见她扭曲至极的小脸,韩冷凝的脸柔和了许多,菱形的嘴角勾出一道好看的弧线,却给终没透露一丝的笑声。
“被踩死的蟑螂脸。”咧开嘴,她好生得意的笑着,为自己再一次让他展开笑容而高兴。
闻言,韩忍俊不住的自唇间逸出笑声,低沉的嗓音夹杂在喧嚣的街道中,这一刻的他像是卸下防备,打开了心房。
“很像对不对?”她的心被他的笑声弄得暖暖的,喜悦之情蔓延至眉梢。
“是很像!”韩点头认同,不一会又道:“如果不借助外力,我想你的脸会诠释得更好。”
倘若她听不出他话中的贬损之意,那恐怕就显得傻气了,不过她一点也不在意,只是微笑的走在他身边。
“你最近在忙什么?老是东跑西跑的不见人影。”沈倚帆的室友兼同乡邻居庄静美坐在矮桌前,大有逼供的意味。她大沈倚帆两岁,同校加上同系,两人很自然的也就住在一块。
停下手边拍枕头的动作,她干笑两声,想借机带过。近来除了上课与工作之余,她大多时间都像个黏皮糖似的跟在韩身边。
若是他一早有课,她会事先准备好早点,再步行至他家大门Morning Call,如果两人时间搭不上一块,她会视情况而定,也许是午后自学校到他家找人,或陪他走到学校后,再一人将时间消磨在篮球场、图书馆,为的是能陪在他身边说说笑话、扮扮丑角,博君一笑。
虽说韩大多时候总绷着一张脸,她仍然厚着脸皮视若无睹,因为她相信她的努力似乎已开始有了小小的收获,有几次她甚至能确定自己看到他偷笑的面容,但她却不会当场揭发,只是在心中开心的哼着歌。
夏烨常为此笑她愈来愈像马戏团中的小丑,她不以为杵。或许是她心中早已洞悉除了扮演丑角外,没有任何方法能够接近韩,他身上的刺总不留情的扎进意图靠近他的人。
关于方怡的事,从夏烨口中她也大致知道不少。原先她羡慕方怡能拥有韩全部的爱,然而当她见到照片中的方怡,听见夏烨转述她临终前的遗言后,她开始羡慕起韩,更能理解他为何心系她至今。如果她是男人,也会像他一样爱上她吧!
沈倚帆开始渐渐地相信,命运之所以让她成为他的学妹,是为了让她完成方怡的遗愿,让韩能为自己而活,让自己的生命发光、发亮……等到那一天,也就是她该居于幕后,离开他的时刻。
思及此,她幽幽地叹息。
“倚帆,放弃吧!韩不是你能帮得了的,再这么下去,你只会让自己陷下去,何必呢?”庄静美并非真不知她这些日子在忙什么,会那样问,不过是为了看她怎么回答,看她究竟陷了多深。但依方才看来,想必是泥足深陷了。
沈倚帆讶异的瞠圆眼,“你知道韩?”
她怎会不知道,若不是韩为了方怡一事办理休学,他们现在还是同学呢!
“我不但知道他,还知道你这丫头整日跟在他身后,像个跟屁虫似的。”庄静美算是客气地调侃她。
商学院固然不算小,但韩与夏烨从入校以来,俨然成为校中受人瞩目的焦点,一举一动总能成为话题。如今,有她这么个丫头成天绕在他们身边,经由同学间的口耳相传,同处商学院的庄静美,又岂会不曾听闻过那些辈短流长呢?
“你不觉得该有人帮他走出来?”沈倚帆以为她定能了解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毕竟她们认识这么久了,她也知道她父亲是如何从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转变为一蹶不振,同样都是为了个情字啊!
摇摇头,庄静美走到她身边坐下,“我只知道光是你父亲和你弟妹已经够让你心烦的了,你没有必要也犯不着为了韩的事担忧,他不是你的问题。”她父亲那时好时坏的情形已让她吃了不少苦头,而今她还偏偏将不相干人的问题往自己身上揽,真不知这孩子心中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