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夫要留下来。」断魂堂主冷无堰说道。
「你懂医术?」
「不懂,但——」不待他说完,绝影便无礼地打断他的话。
「既然不懂,那就请移动您的尊腿滚出去!别在此妨碍我。」绝影看也不看他一眼,迳自指示仆役放置好水缸,并从身上拿出许多瓶瓶罐罐,东倒一点、西加一些的忙得不可开交。
冷无堰何曾受过这等无礼对待?他正想破口大骂,冷不防被儿子给拖了出去,房门在身后被重重关上。
「你这不肖子!你娘都已经病危了,还要我派人将你找回来!还有,你看看你交得是什么朋友?」冷无堰气得七窍生烟,抓著冷飒便是一顿臭骂。
「可以救命的朋友。」冷飒不为所动地冷冷相应。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现在他们有求于人,只有忍气吞声。冷无堰强抑胸中怒火,才一个举步,便被身后的话语挡下了。
「我劝你最好别去打扰,否则她极有可能撒手不管。」冷飒背靠著树干,双手交叉於胸前,懒洋洋地看著父亲。
「你……气死我啦!」怒瞪著自己的儿子,冷无堰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可爱!这小子打出娘胎就不可爱!不哭闹就罢了,还像不动明王似的缺乏七情六欲。好不容易被郬藜怪老给掳去当徒弟,本想能够改变其性情,结果却是变本加厉,连老子都不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爹,您别生气了,三哥的个性您又不是不清楚,他也是无心的。」一位妙龄女子安抚地说。
「就是因为无心,我才生气。」看著眼前另外三个子女,冷无堰更是无力。
老大冷竣,今年二十八岁;老二冷峥,二十七岁;最小的女儿冷雨筝,芳龄也有十八了,但竟然没有一个结婚生子!他的儿女皆是人中龙凤,前来提亲的人不知有多少,可全被他们打了回票。幸好他们三个人会说会笑,该冷静时不至于冲动行事,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了。
众人忙乱了一夜,直至东方渐露鱼肚白,远处传来鸡啼。
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绝影缓步走出门外,将手中的纸交给冷无堰。「照这单子抓药,每餐前服用,吃个几帖就好了。另外差人替夫人梳洗一下,免得受了风寒。」她微喘口气,有些力不从心地说:「给我一间房。」
泠飒二话不说地抱起她,纵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无视其他人讶异的眼神。
轻轻将她安置于床沿,只见她无力地倚著他,呼吸急促。冷飒为她拭去鼻尖上的细小汗珠,凝望著她苍白无血色的面孔。瞥见她左手上似有血迹,他连忙拉高袖口检查上面的伤痕。
「赛睡神必须以寒沁萝为药引,我身上的寒毒即是寒沁萝。」她阁著眼眸,淡淡地解释。
冷飒将她紧拥在怀里,不舍地摩挲著她的脸庞,在她耳边低语:「谢谢。」
「相较于你为我做的一切,这根本微不足道。」仰头瞧见他眼底的忧虑,她嘴角露出一抹摄人心魂的微笑,「我没事。」
冷飒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而后不动声色地拿起药膏替她上药,让她安然歇息,自己则靠坐在一旁。
第二章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又是黄昏时候。厨房内正忙著准备晚膳,不断端出的精致菜肴,很快便摆了满桌。庄园上下,处处可见笑脸盈盈,再也不见前阵子的死气沉沉。今天是堂主夫人康复后第一次与大夥共同进餐,众人莫不使出看家本领,想要好好庆祝一下。
近来,人人口中谈论的尽是「玉面邪医」,说「他」的医术能让人起死回生,将徘徊于鬼门关前的夫人救回;而其面貌俊美、风采翩翩,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小姐也不禁为之倾心。
这些年来,众人几曾见过小姐为了任何人亲自下厨?可这五天来,她却每日清晨便开始忙碌地烹调各式点心,还亲自端至绝影面前请其品尝,甚至挖空心思地天天更换菜色。她的心意人人皆知啊!
只是这厢却苦了绝影。她日日为其纠缠,简直烦不胜烦,只有拉著冷飒四处游玩,夜深人静时分才肯回转。但今晚冷无堰夫妇千交代、万交代要他们回来用餐——若非念在他们是冷飒双亲的份上,她才懒得甩咧!
此刻,她正闷闷不乐地趴在桌面,忍不住大喊:「烦死了!」
冷飒一进门,就瞧见她这副模样。他揉开她紧皱的眉头,好笑地问:「怎么了?为什么心情如此恶劣?」
绝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偏过头不吭气。
其实冷飒怎会不明白她的怨气,这几天雨筝殷勤地嘘寒问暖,把她逼得无处可逃,就连他都感到相当厌烦。他晓得她是卖他面子才未爆发出来,但难得见她受挫的神色,所以一直不闻不问。
「她又做了什么?」扳回绝影的小脑袋,见她仍旧眉头深锁,冷飒也不禁蹙眉。
「没有!可是你再不把她搞定,我一定会发疯!」绝影肯定地表示。
「这么严重?!」他轻笑出声。
「还笑?我不管,你要负责解决,否则我明早就走!」她抡起拳头在他胸瞠用力捶打。
冷飒赶紧包住这双暴力的拳头,在她耳畔低语:「打死我的话,谁来帮你?」他抱著她离座,「来吧!先去祭祭五脏庙。」
困扰已然解决,绝影露出睽别已久的笑靥,毫无异议地让他牵著手前往饭厅。
进了厅堂,早已就座的众人莫不瞠目结舌地瞧著他俩相握的手。两个大男人亲昵地牵手?若非……不,不可能,他们只不过是非常「友爱」罢了!瞧他们俩若无其事地各自落坐,大家撇开心中疑云,开始用餐。
而冷无堰的妻子孙怡君在瞧见绝影的面容时心下大震,实在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如此相似……
「怎么了?身体不适吗?」冷无堰发觉爱妻的不对劲,关心地询问。
「没……没事,只是讶异于风公子相貌出众,医术高超。」她回过神来,随口胡绉个理由。
「娘怎么还称呼风贤弟为公子?太过生疏了。」冷峥别有含意地睇妹妹一眼,取笑地说:「依我看来,很快便要改口为贤婿了。」
绝影闻言,霎时被才刚入口的鸡肉给梗住了,一时喘不过气来;冷飒轻拍她的背脊,向冷峥投去一道冷冷的目光,冷峥不禁打了个寒颤。
「二哥,你别胡言乱语。」毕竟是女儿家,即使再怎么大方,被人当面道破心事,雨筝也难免红了脸。
「怎么会是胡言乱语?大家都瞧见你对风贤弟既是嘘寒问暖,又是烹茶煮饭的,看得大哥好不羡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又有什么好害羞的。」
「我不理你们了!」雨筝无限风情地瞟了心上人一眼,带著满脸潮红,朝内室奔去。
这厢的绝影可是如坐针毡,冷汗涔涔,希冀他们别异想天开教她娶妻。
冷飒安抚地握著她冰冷的手,虽未发一语,却奇异地除去了她所有的不安。
「贤侄是否已经婚配?」冷无堰微笑地询问。
雨筝的心事怎么瞒得过他这个做爹的眼睛?再者,虽然绝影同他那不长进的小儿子一样怪异,总的来说,还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家伙。
「我们能否私下聊聊?」看出绝影的局促不安,亦由于某种因素,冷夫人转开丈婿的问题。
岂知冷飒毫不领情,傲然地说:「绝影今生今世都不会娶妻。」
「为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她是我的。」他占有地搂著她的纤腰。
只是众人不知此「她」非彼「他」,均变了脸色死盯著他俩,希望这只是一句戏言。
绝影在心底笑翻了天,知道这不过是冷飒所出的计谋罢了;他如此傲,一可推诿,一则「报答」他们平日的「厚爱」——向雨筝通风报信,害他俩四处而逃。哈哈!瞧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矬样,真是过瘾极了!她更加配合地放松筋骨,依偎在冷飒的胸前。
「你……别开玩笑了!」
「这一定是噩梦!对,等我一觉醒来,会发现什么事也没发生!」
「如果只是推托之词,我还可以忍受。收回你刚才的话!」
呀,好像玩得太过火了!见情况不对,绝影急欲坐起身解释,无奈挣脱不了冷飒收紧的臂膀。她正要开口说明,却因接下来的话而作罢。
「该死的你!堂堂男子汉好好的女人不去爱,竟然看上一个大男人?!你怎么对得起冷家的列祖列宗?」冷无堰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就是啊!不管他长得再如何俊美,可终究是个男的,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冷竣苦口婆心地劝导,希望弟弟能打消这个念头。
「二哥知道你打小即被郬藜怪老强掳为徒,一定是他灌输你这般荒诞不经的坏念头,加上终日处於深山之中,只能受这佞人的引诱,无法明了女子的似水柔情,才会犯下大错。」冷峥鄙夷地指著绝影绝美的脸蛋,彷似一切都是「他」的错。「这么著吧,二哥今晚就带你上百花楼去瞧一瞧何谓女人,等你明了这当中滋味后,一定会上瘾的!」说著,就要上前拉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