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从梦中惊醒,然后惊悸地坐到天亮。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上次从花屋回来,她就像着了魔一样,天天作噩梦,那梦境就如同在花屋所做的一样,如此逼真,即使醒来,她依旧可以感受到罗隐唇上传来灼热气息,甚至他拥着她的那份力道,也还残存在她的体内,彷佛他刚才就在她身边……
颤抖着乎紧紧揪住自己的领口,她冲下床拉开窗帘,神经质地看着房间四周,就怕罗隐真的出现在她房里。
屋外的微曦稍微照亮了黑暗的卧室,里头只有她一个人,哪有罗隐的影子?
吁口气,她无力地坐回床上,整个人因之前的紧张而感到非常疲倦,说真的,她已经快受不了这种难以解释的折磨了,虽然白天清醒时她一再告诉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但每到夜里,罗隐的身影就会不请自来,在她的梦里干扰她,挑逗她,害她睡不安枕,辗转反侧,惊惴不安。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摆脱这个诡异的梦魇?
她痛苦地搓揉着头发,正巧瞥见书桌上桌历圈起的那个日子,胸口又一阵抽紧。
一星期很快就过了,今天又到了第二次上课的时间,一想到她又得独自面对罗隐,她的情绪就更加烦乱不安。
老实说,她怕他,怕他那种充满某种企图的眼神,怕他隐藏在笑脸之后的恶意,怕他身上的那股不经意流露的野气……
更怕他的魅力!
他天生有种让女人臣服的特质,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让女人掏心掏肺,意乱情迷,只要他勾勾手指,大概没有任何女人拒绝得了他。
她不是圣人,她也知道自己多少已受了他的影响,才会一直作着噩梦,那个男人有多危险,她比谁都清楚,女人只要一接近他,就绝对无法全身而退了。
这样不行,她最好别再去春流花屋,也别再学什么花艺了,这个课再上下去搞不好她会先疯掉。
为了她自己好,也为了刘志宣,她一定得离罗隐远一点……
向宛青这样告诉自己,决定等天亮了再打电话去给罗隐,直接告诉他她不再去上课了。
对,就是这样,把烦心的事尽早解决,她光要应付刘家的人就已经够累的了,没必要再为插花这种小事增加心理负担。
当然,这件事她也没有必要再向刘志宣报备,否则,他一定又要问一大堆问题……
一思及刘志宣,她的情绪又急转直下,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年来,她和刘志宣在一起并不是很愉快,刘志宣喜欢干涉她的所有事,吃什么,穿什么,住哪里,他都要管,更得随时向他报告她的行踪,好像不掌握她的一切他就不安心似的。此外,她还发现,她愈不想做的事,他就愈要叫她去做,她若抗拒,他就不高兴,有时还会发脾气,她为了不破坏两人的关系,到后来只好一一妥协,任由他安排。
像这次学插花的事也一样,她明明说不想学,他却非要她学不可,那种被强迫的郁闷感一次次累积下来,成为她心中始终化不去的一道阴影。
所以,这次她想借着这件事来点小小的反抗,让刘志宣明白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毕竟,真正的爱情不就是该两人互相尊重吗?
愈想愈理直气壮,心情也豁然开朗,她给自己打气地笑了笑,又倒回床上,打算趁着天亮前再睡一下,把过去几天流失的精神补回来。
正当她迷迷糊糊地快睡着时,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
她闭着眼,摸索着床头的手机,好一会儿才从枕头下找到那支响个不停的手机,带着浓浓的睡意应了一声:「喂?」
「向宛青,我是罗隐,吵到妳了吗?」罗隐温和而低沉的声音从另一头传了过来。
一听见罗隐的声音,她陡地睁大眼睛,睡虫全被吓跑了。
「罗……罗先生?」她骇然地坐起,脑袋因这突来的打扰而隐隐作痛。
「妳还在睡吧?」他的声音略带着笑意。
「呃……是……」她看了一下时间钟,才五点半,这个人打电话来给她做什么?
不!等一下,他为什么有她的手机号码?印象中,她并没有告诉他啊!
她愕然地想到这一点,好不容易才平缓的心情又变得忐忑。
「妳现在有空吗?」他又问。
「有什么事?」她有点不安。
「我帮妳预订的花今天凌晨开了,我想带妳一起去看。」他解释。
「帮我预订的花?」她呆了呆。
「那种花非常稀有,今天正好可以用来插花,妳如果喜欢,其余的将用来布置婚礼会场。」
「可是我……」她想告诉他她已决定不再上课。
「我已经在妳家楼下了,快下来吧!」他不让她有开口机会,直接就道。
「嗄?你在楼下?」她惊呼。他……他又怎么会知道她住的地方?
「是啊,我等妳,十分钟。」
「等一下……喂!喂!」她急道,但他却已切断通讯。
怔怔地握着手机发了好几秒的呆,她才惊慌地冲向阳台,往下一看,果然身着白衣的罗隐就站在公寓楼下,还仰起头对她招招手。
老天!
她暗抽一口气,缩回身子,奔回屋内,焦虑地走来走去。
怎么她老是遇到一些霸道的人?刘志宣是,罗隐也是,不但没事先商量,一大早就跑来找她去看花,也不看看时间,更不给她考虑的机会,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她没好气地咬着下唇,顿了一下,还是决定下楼去和罗隐把话说清楚。
赶紧梳洗一下,换上一件洋装,她匆忙地搭电梯下楼,却在走出大门时才懊恼地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依照他的时限,赶在十分钟内下楼。
「早。」罗隐倚在车旁,噙着他惯有的微笑看着她。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住这里?」她瞪着他,心脏又开始莫名地狂跳。
今天的他把长发柬起,整张俊脸的轮廓更加清晰,细长的眉目,英挺的鼻梁,薄润的嘴唇,在明亮的光线下,那份清灵之气更加显耀。
她突然想起上次在花屋作的那个春梦,想到他那可以溺死人的热吻,以及他的指尖在她身上挑起的情欲,心一颤,整张脸蓦地烧红。
停止!别想!别去想!
她惊慌地对自己的大脑下达制止令,急急把眼光从他脸上移开。
「我请刘夫人告诉我的,因为婚礼的布置得和妳进一步讨论,必须和妳保持联络。」罗隐解释道。
「哦……」她神色不定地应了一声。
「妳的脸色很苍白,昨晚没睡好吗?」他直盯着她。
她心一震,像被发现了什么秘密,连忙抚着自己的脸颊,迭声否认,「不,我睡得很好,睡得非常好……」
那些困扰她的梦境绝不能让他知道。
「是吗?那就好,可别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想跷掉下午的课。」他揶揄道。
「其实,我正好要找你,有关我上课的事……」她连忙接口。
「啊,没时间了,车上再谈吧!」他打开车门,推她上车。
「等等,我下来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想看什么花,我只想在家休息……」她定在车门前,转头对着他抗议。
「休息对妳没有用,妳得出去走走才能消除妳内心的压力。」他扬起嘴角。
「我并没有什么压力。」她大声澄清。
「别否认了,妳的肩膀线条硬得像石头一样,加上一脸愁容,妳这样可不像个快要结婚的新娘。」
她愣住了。
有这么明显吗?她的紧绷和焦虑,都藏不住吗?那刘志宣也看出来了吗?
她惊惶不安地自问着,有点担心自己在刘志宣面前是否也苦着一张脸。
「走吧,去了妳就会很开心的,因为我特别订的那些花,其实是要用来帮妳设计捧花。」他说着硬将她推进车内,关上车门,再从另一边上了驾驶座。
她怔了怔,喃喃地道:「捧花?」
「是啊,妳不是还有两个星期就要结婚了吗?我今天要先拿一些回来试用。」他笑着启动车子,快速驶出巷道。
还有两星期……她都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婚礼就要到了。
一想到此,她的胸口突然觉得滞闷。
「好了,别蹙着眉头了,我带妳去看看花,妳的心情一定会轻松许多。」罗隐边开着车边道。
轻松?她低头看着自己搁在膝上握得关节泛白的手指,在心里暗叹道,和他在一起,谁能轻松得起来?
这样坐在小小的车内,空气中全是他身上那股深沉如麝香的气息,呼吸之间,整个胸腔就被他的气息占据,逃都没得逃。
她把脸转向车窗,小心地喘口气,调整胸口那份异样的鼓胀感。
「为了妳的婚礼,我特地帮妳挑选了一种非常特别的花。」他接着又道。
「什么花?」她有点好奇。
「去看了就知道,今天先拿几株回去插,妳可以试试看自己先绑个捧花。」
听他提起插花,她立刻转头急道:「我想告诉你,我不想学插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