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狗舌头又舔过来,摆明就是要干扰苏经理的发言。
贺世祺再度抢到发言权,「虽然说一纸合约能带给贵公司的利润高达几百万,但是这纸合约结束之后呢?姑且不论下次合约重新商谈的结果,贵公司强硬要我们履行不合理的口头约定,这种态度就足够让我们对下次的合作慎重考虑,毕竟吃一次亏是买教训,吃两次亏就是我们公司的高层能力不足。」言下之意,就算这次让你们公司占到便宜,下一次的合约你们也甭想再签成,这一纸合约或许让你们收入百万,但接下来失去的合约,也绝对让你们得不偿失。
「这……」
「汪呜呜。」狗眼水亮亮地望着苏经理,一闪一闪亮晶晶,看得苏经理心都酥了,一方面考量着贺世祺的话语,一方面也被小哈士奇电得茫酥酥。
「贺先生说得也对,合作是要看长期的……」
「汪呜呜……」狗脸在苏经理颊边蹭呀蹭。
「所以……呃,我也觉得之前贺副总裁开出来的条件不太实际,感觉很虚浮,我们还是脚踏实地得好……」
「汪呜呜……」毛茸茸的狗尾巴扫呀扫,在苏经理手臂上拂过来又拂过去,搔得人心痒痒。
「来吧,我们谈新的合约好了……」
苏经理完全惨败,在一人一狗的软硬兼施下,签下贺世祺新拟的合约。
「没想到你比贺家贤还有用处嘛。」
从会客厅退出来,贺世祺满意地弹弹新合约,这张新约足足替公司省下六个零,发年终奖金都绰绰有余。
没料到苏经理是迷恋哈士奇的爱狗人士,一条小疯狗竟然就能摆平他,这让贺世祺不得不出自内心赞美这条向来不得他缘的小家伙。
「汪呜。」宝宝抬狗头挺狗胸,走路有风。
「以后封你为贺氏之狗,我拿这纸新约省下来的钱去替你打一条金狗炼,相信没人敢吭声。」
「汪呜!」
「贺先生,您跟狗对话的感觉好奇怪……您一言牠一句,好象牠真的懂您在说什么一样。」
「我有蠢到会和牠对话吗?」贺世祺冷冷瞪了王秘书一眼,死也不承认。
难道您刚刚是在跟我说话?要打金狗炼的对象也是我吗?王秘书苦笑。
回到办公室,王秘书忙着去整理他的会议纪录,贺世祺进到私人空间,宝宝好似咬他咬累了,没有二度巴着他的裤管不放,自己跑到办公室一角的狗垫子上趴着休息,倒是向来不特别与牠亲近的贺世祺一反常态,端了杯咖啡走到牠身边,与牠并坐,长腿一屈一伸,放松地坐着。
「你能回去为什么不回去?」
宝宝抬眼看他,当然不可能回话,贺世祺也没打算听狗说人话,径自又说下去:「我是想回去却不能回去。要是现在看到她,我一定会情不自禁扑抱住她,然后又会说一些让她很为难的话,像是『我们马上买机票逃到国外去,在那里,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就能继续相爱』这类没有建设性的谎言,想欺骗自己也欺骗她,要两个人逃避现实。」
她教他要任性,要选择会让自己开心的方案去做,却忘了教他,面对亲妹妹的她,他还能任性妄为,不顾满家二老的心情及颜面,任性去做任何想做的事吗?
宝宝眨眨眼,偏着脑袋看他。
「我没有忘记她,就算每天每天都给自己忙不完的工作,每天每天与老狐狸们周旋,我都没有办法忘记她。她的一切,烙在脑子里,我甚至不需要去『想』,她就会出现在那里。」
怎么会……如此思念一个人?
像是没有极限一样,梦里想、醒着也想;忙的时候想、不忙的时候也想;饿的时候想、不饿的时候也想。
有好几次的梦里,他还在那个被她填得满满的房间里,她巧笑倩兮的脸凑过来,骂了他一声「懒虫」,要他起床吃饭,他伸手去捉她,她却失去踪影,他惊醒过来,匆忙跃下床,屋里屋外找她,才发觉现在这个屋子里,没有她的味道,更没有她留下来的回忆,空空荡荡的,好可怕。
「好想见她……」贺世祺将脸孔埋在双掌间,捂住相思欲狂的神情。
他以为远走可以淡化相思,却不知道压抑的渴望并不会因而消失,反倒越积越厚重,压在胸口,连呼吸都好疼痛。
「呜,汪?」
「我好想见她……」
「呜?」宝宝蹭过来,挨近他。
思念明明那么苦涩,为什么阻止不了?对她的记忆为什么没有减少?昔日的甜蜜已经变成了折磨,之前有多幸福,现在就多有痛苦;那时爱得多深刻,现在就更难以释怀。
不要去想,不要再去想,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他们只是不能以情人的身分相爱而已……
他还是能爱她,以家人的方式。
桌上的分机倏地响起,贺世祺却维持掩面的动作不变,他没有移动身躯去接听可能是紧急公事的电话,任凭它去响,响足了一分多钟,声音停了,反而是办公室门扉传来轻轻敲击的试探。
「贺先生?」
贺世祺深深吐纳,抹抹脸,睁开双眸,淡淡应道:「进来。」
王秘书打开大门,颇吃惊地看着贺世祺没坐在办公桌前奋战,反而窝到狗笼子旁去喝咖啡。「打扰您了?」
「没错。」
呃……「我不是故意破坏您玩狗的兴致,而是总裁夫人来电,希望跟您一块晚餐,但是您晚上约了两个客户,不知道您是打算公事优先还是私事?」
贺世祺沉默半晌,才道:「跟总裁夫人说,我会准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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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家庭晚餐,贺世祺一点也不意外会看到贺家贤出现,不过紧贴在他身边的李丽莲倒是让贺世祺扬了扬眉峰。
幽静的日式料理店,绘着粉樱的纸拉门阻隔外界的嘈杂,包厢设计的和室里同样充满日式风情,淡淡草香的榻杨米点缀出一方小天地的清幽。
贺母很喜欢清淡风味的日本料理,所以是这家店的常客,贺世祺曾陪着她来吃过不下十数次,也颇欣赏它的好滋味。
贺世祺被和服打扮的侍女带到包厢时,脱鞋上榻,盘脚坐下。
「抱歉……家贤说饿了,所以我们没等你到就先点了菜,妈替你点了你常吃的定食。」
「没关系,不用等我。」他和闲来无事的贺家公子不一样,他一直忙到下班时间过了好几个钟头之后,贺家公子却是不到三点就自动下班,他当然会比较晚到,也不期待贺家公子会有耐心饿着肚子等他来。
「我们母子俩好久没一块吃饭了……」贺母显得很开心。
「我才是妳的儿子。」贺家贤酸酸地插嘴。
贺世祺没加入与贺家贤争宠的战争里,他将自己那份定食的盐烤鲑鱼放在贺母面前,他记得她偏爱吃鱼肉。
「谢谢你,世祺。」
贺世祺回她一个笑,转向贺父叮咛道:「少喝点酒。」顺便用眼神将贪杯的贺父给教训了一顿。
「我才喝了几杯而已。」贺父不满地嘀咕,但那表情明明就是被管得相当乐意,不然唇边的笑弧不会那么深刻。
「你今天来得正好,我也想找机会问问你是什么意思!」贺家贤压根没准备与贺世祺和乐融融吃这顿饭,他朝桌面上一拍,震得食盘匡乡碰撞。「你是故意找我麻烦吧?!为什么我所有的工作都被你抢走?!你想藉这个机会表现给我爸妈看,让他们再认你当儿子吗?!」
「家贤,世祺没有这个意思,不准误会他!」贺父想替贺世祺解释,却被贺世祺冷笑挡下。
「你的所有工作?你是指拿到任何文件连瞧都不用瞧内容就签名,还有管它公司会亏损多少也不关你的事,只要合约能签到手,狂赔几百万也无所谓的愚蠢阿莎力,还是上班时间算算永远不超过一个半小时,吃喝玩乐报公帐?如果是这些的话,那么我应该是没有抢。」
贺家贤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颜面挂不住。
「你--」
李丽莲轻轻拍抚贺家贤,缓和餐桌上的火爆气氛。「家贤,工作本来就应该放手让下属去做,你全部都揽在身上,不是很辛苦吗?世祺愿意帮你,你正好有时间多陪陪我,我也不喜欢看你全在忙工作。」
贺世祺笑出声,但笑什么又不说明,夹了块生鱼片入嘴。
「你笑什么?!」贺家贤疑心病很重,总觉得贺世祺不怀好意。
「觉得她说话很有道理而已。」贺世祺想起满意曾说,吃饭要有好心情,不能受外界事物影响,否则就太对不起食物了。
所以即便他听得出李丽莲的话里有多少酸味,将他贬损成下属,他也懒得去在意,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他是要为贺父贺母做事,不是为了贺家贤,虽然贺家贤也会得到好处--毕竟有人肯努力打拚替贺家多赚几倍的家产--但他压根不去在意这种小事了。